（来源：法治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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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张海燕 　　网上排名靠前的维修公司，上门检修漏水问题却只会“注胶水”，补到一半突然“狮子大开口”，不给钱就赖着不走。近日，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审理了一起以家装维修为幌子的敲诈勒索案，3名维修工均被判处刑罚。 　　社交平台上，关于上门维修的套路及应对方法一直是热门话题。不少网友面对维修工的“软暴力”，无奈之下只能付费，特别是独居老人、单身女性和刚毕业的大学生等群体，更容易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这类现象为何屡屡出现？此案的审理又将起到怎样的效果？《法治日报》记者就此采访本案主审法官、静安法院刑事审判庭副庭长陶琛怡，还原案件来龙去脉。

维修“刺客”恐吓老人

　　2022年3月，独居的上海陈老伯为处理卫生间漏水问题，在网上找到一家维修公司，对方很快派人上门。施工前，维修队领队轩某告知陈老伯，可以“注胶补漏，免砸墙，免破坏”，预估使用7斤至10斤“正规进口胶水”，每斤价格198元。陈老伯希望尽快解决漏水问题，便点头同意了。 　　然而，维修结束后，轩某递上的账单却让陈老伯瞠目结舌——总额竟高达1.4万元。面对陈老伯的质疑与拒绝，轩某瞬间变脸，他一边大力敲打桌子，一边厉声威胁：“你今天不付钱，肯定走不出家门！” 　　与此同时，另两名维修工一左一右堵在门口，彻底截断了老人的去路。 　　年逾花甲的陈老伯面对3名大汉的威胁束手无策，又考虑到自己的家庭住址等信息已被对方掌握，无奈支付了1万元维修费。然而次日，陈老伯发现漏水问题并未得到解决。随后，他向派出所报案，并向市场监管部门投诉，但对方凭借网上下单记录和虚假的胶水用量证明，拒绝调解退赔。 　　无独有偶，邓女士、王女士、阎大妈等多人也有相似的遭遇。其中，有人被维修工在家中纠缠长达8小时，对方叫嚣“有人送吃送喝，我赖在这里一个月，看你给不给钱”“不付钱就把墙砸了，把灌进去的胶水刨出来”，甚至出现推搡、扔水瓶等过激行为，这让部分当事人深陷担心被报复的恐惧之中。

团伙作案分工明确

　　2023年3月，陈老伯到静安法院起诉该维修队所在公司。法院经审理认为，该案表面是合同纠纷，实则暗藏犯罪行为，遂将案件线索移送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此类犯罪极具隐蔽性：涉案团伙成立了正规公司，开设网店招揽客源，有着完整的交易表象，极易与民事纠纷混淆，这也是此类违法行为长期存在的重要原因。”陶琛怡说。 　　经查，该维修团伙固定成员有3人，形成了明确的作案分工：任某甲负责在网络上包装宣传、接单派单；轩某担任领队，上门洽谈业务、实施威胁；任某乙作为维修工，配合轩某完成施工及胁迫行为。他们的作案套路高度固定，无论漏水问题根源何在，一律以“低价注胶补漏”为诱饵吸引客户，施工过程中再以“漏水量大”等虚假理由大幅加价。若客户拒绝支付高昂费用，便通过言语恐吓、滞留纠缠、推搡、拍打桌子等“软暴力”手段逼迫被害人就范。 　　案件审理过程中，争议焦点集中在两点：一是本案构成敲诈勒索罪还是强迫交易罪；二是本案是否应认定为恶势力犯罪。 　　针对第一个焦点，法院经审理查明，涉案团伙使用的所谓“进口胶水”实为劣质材料，成本极低，且其“注胶补漏”的方式根本无法有效解决漏水问题。团伙以虚假宣传骗取信任，索要的费用远超出合理范畴，明显不具备正常经营属性，本质上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同时，其采取的“软暴力”手段已形成对受害人的心理压迫，符合敲诈勒索罪的构成要件。 　　针对第二个焦点，法院认为，轩某等人以亲戚关系为纽带，形成了成员固定的犯罪团伙，任某甲负责线上引流，轩某、任某乙负责线下实施犯罪，遇到客户异议时相互“支援”、共同施压，即便存在单独“接单”作案的情况，仍不影响团伙性质的认定。各成员在历次违法犯罪中地位作用虽有调整，但均属纠集者。该团伙的行为严重扰乱了家装维修行业的正常市场秩序，危害了人民群众的生活安全，符合恶势力犯罪的认定标准。 　　经过多次开庭审理，静安法院综合考虑被告人的犯罪情节、涉案金额及悔罪表现等，依法判处轩某有期徒刑3年9个月，并处罚金2万元；判处任某甲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3万元；判处任某乙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并处罚金2万元。该判决现已生效。

精准界定“软暴力”

　　为更好维护人民群众权益，静安区人民检察院还牵头与区公安分局、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会签《关于建立防水维修市场流通领域“注胶补漏”涉嫌违法犯罪线索移送及联合治理机制的意见（试行）》，建立起防水维修市场流通领域的线索移送长效机制，确保及时掌握辖区内犯罪线索，协力优化维修领域营商环境。 　　“法院准确界定了‘软暴力’行为的犯罪性质，厘清了民事纠纷与刑事犯罪的界限，既依法严惩了犯罪分子，也为行业治理树立了法治标杆。该判决不仅有效维护了被害人的合法权益，还向社会传递了司法打击此类隐蔽犯罪的坚定决心。”华东政法大学刑事法学院副院长、教授李振林评价。 　　陶琛怡提醒广大群众，防范“维修刺客”需做好三点：一是仔细甄别网络信息，优先选择有资质、信誉好、有保障的正规专业维修公司；二是警惕“一口价注胶补漏”“免砸墙低价维修”等宣传，若维修工人不核查漏水根源，仅一味推荐注胶方式，务必提高警惕；三是一旦陷入套路，要及时留存费用构成、支付凭证、聊天记录、通话录音等证据，第一时间向市场监管部门或公安机关举报维权。 　　“同时，网络平台也应履行监管责任，严格核查维修商家的资质、明码标价、作业流程、材料使用、宣传内容等是否合规，畅通投诉举报渠道，与市场监管部门建立信息移送机制，从源头防范违法违规商家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共同净化家装维修市场环境。”陶琛怡说。 漫画/高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