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沈阳日报)
转自:沈阳日报
□龚元毅
一阵剥离声轻响。我顺着声响望去,片片金黄的扇叶,正打着旋儿,从高高的树梢脱离。它们在空中漫舞滑翔,一一落在老茶馆的青瓦檐上。
那里已然铺了厚厚一层,是晚秋留下的。叶子不断叠加,让古旧的瓦檐铺满了一片金色。我在这茶馆的天井里小憩,头顶是一小块天空,和一棵快要遮蔽天空的银杏。这是成都的一处老巷,时间在这里走得很慢。
天井里摆着十几张竹椅,扶手和靠背磨得油光发亮,透出暗红的光泽,这是岁月留下的包浆。阳光从层叠的杏叶缝隙里挤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风一过,光斑随之晃动。
一阵风穿过天井。瓦檐上的落叶吹动,几片叶子悠悠飘下。其中一片打着旋,正好掉进邻桌大爷的盖碗茶里。
我替他觉得可惜,好好的一碗碧潭飘雪,就这么被污染了。大爷却不慌不忙,和对桌的人说着话,感觉到茶碗里的动静,只低头看了一眼。他拿起茶盖,轻轻地将那片银杏叶推到碗边。然后端起茶碗,对着阳光眯眼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同伴道:“你看,这是冬至给茶加的料。”
阳光正好照进他的茶碗,清亮的茶汤上,金黄的银杏叶旁,浮着一层细碎的光。老大爷吹开茶叶,满足地喝了一口。
“冬至”,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故乡。
故乡也有茶馆,也有银杏树。
记忆里的冬至,天总是阴沉沉的,空气冻得人鼻尖发红。奶奶会在天不亮就起床,用石磨磨糯米粉。我和姐姐围在灶台边,看她用一双布满褶皱却灵巧的手,将雪白的粉团搓成一个个小圆子。窗外,那棵老银杏树的叶子早就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刺向灰白色的天空。
奶奶说,吃了汤圆,就长一岁。热气腾腾的汤圆在碗里挤着,白白胖胖。我总是等不及,用勺子捞起一个,吹着气,烫得左右倒口。那甜糯的滋味,是童年对一个节气温暖的记忆。有一年,我从树下捡了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夹进了语文课本里,书页间便留下了一抹干燥明亮的金黄。
思绪被一阵麻将哗啦声拉了回来。忽然觉得,眼前这位从容的老大爷,有着成都特有的智慧。我们总在清扫,清扫庭院里的落叶,也清扫内心的欲望,总觉得空才是好的。而这里,却允许一个季节的落叶,在另一个季节里,从容地堆积。这种满,不是负担,而是一种自然的馈赠。
能闲一个下午,只为等待一片叶子落进茶里,这本身就是一种奢侈。这种闲,不是无所事事,是精神的自洽。
我端起那杯已温的茶水,慢慢喝下。细品茶中那似带阳光及老竹椅的味道。邻桌的麻将声正好响起一声脆亮的碰,他们碰的,恰好是一张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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