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巫蛊,何以成为一门生意?
创始人
2025-08-06 19:44:09
0

赛博巫蛊,这看似荒诞的概念却悄然成为一门生意。在网络世界的阴暗角落,一些不法分子利用人们的恐惧和迷信心理,打着“驱邪避灾”“改变运势”等旗号,兜售所谓的“赛博巫蛊”服务。他们通过发送恶意程序、利用社交工程学等手段,侵入他人设备或操控网络环境,给受害者带来精神上的压力和实际的困扰。这种行为不仅违背了道德伦理,更是对法律的公然挑衅。然而,由于网络的隐蔽性和监管的滞后性,赛博巫蛊生意仍有一定的生存空间,需要我们保持警惕,共同抵制这种有害的行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刀锋时间 (ID:hardcorereadingclub),作者:花瓢白,编辑:桃子酱


赛博巫蛊,正在形成一个隐性的市场。巫师算命、职场巫术、给他人下电子“诅咒”等花样层出不穷,一些和巫蛊相关的内容流量达到几千万次,还有著名的集团公司公开招聘玄学博主。


在原始社会,巫术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叫魂、拆姻、炼蛊、扎小人、斗风水,因其暗黑而被称为“黑巫术”的巫蛊衍化出多种形式,以供人类处理与自然、社会以及他人的矛盾,一直是神秘而让人战栗的存在。


巫术也是最古老的一种玄学消费,不少古人愿意为各种虚无缥缈的仪式散尽千金。请巫师作法,祈求消灾免难、多财多福,属于巫术中的“白巫术”(或称“吉巫术”),类似于求神拜佛。


今天,巫蛊现象仍不鲜见。2024年,贵州省公安机关侦破一起网红“苗圣”案,男子杨某某打着治病消灾、驱瘟解蛊等旗号,自称掌握“能量玄学密码”,对粉丝实施诈骗。同年,湖南省凤凰县一男子自称“下蛊大师”,声称可以通过“下情蛊”挽回爱情,兜售三种级别的“下蛊套餐”,有17名受害者受骗。此人同样被公安机关抓获。


如果说巫蛊是无稽之谈,那它为何在现代人的生活中仍广泛存在?


邓启耀是一名人类学家,三十余年来致力于中国巫蛊现象与文化的研究。他以科学实证的精神深入多民族的边远乡村,遍访巫蛊实例,甚至亲身“试蛊”,破除种种巫术之说。他的研究,最后汇成《巫蛊:中国文化的历史暗流》一书。他发现,巫蛊术并不纯然是一种心理行为,即使是原始时代的巫师,在药物等方面的知识也相当惊人,如对毒蘑菇、仙人掌碱的使用。


《巫蛊:中国文化的历史暗流》


邓启耀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北京贝贝特,2025-4


近年来,邓启耀开始追踪各种社交媒体上的巫蛊话题和生意。在他看来,网络上存在很多赛博巫蛊现象,如巫师算命、职场巫术、给他人下电子“诅咒”等。巫蛊成了一种在当下延续的玄学消费,各种打着“巫术”旗号的博主扎堆挤上流量赛道,还有大公司公然招聘玄学博主,这反映了当下社会生活中存在的“泛巫术”心态。


由此可见,巫蛊远非一块“文化化石”,而是一股持续至今的历史暗流。以下是《新周刊》和邓启耀的对话。


人类学家邓启耀。(图/受访者提供)


反人性的巫蛊,已存在几千年


《新周刊》:聊聊在巫蛊的田野调查中你觉得最惊心动魄的一段经历。


邓启耀:我不希望人们以猎奇的心态去读这本书。我是很严肃地研究一种貌似荒诞的文化现象。我不信邪,好处在于不会受任何东西暗示或蛊惑,没有什么会吓到我;坏处是“隔”了一层,因为我不在那种语境里。


在怒江大峡谷,当地人说有一条箐沟,如果人在阳光照进去之前进去,会撞上邪灵,导致精神失常;翻在这里的车也不计其数。有一天晚上,我陪做音乐人类学研究的夫人去录音,中途返回拿电池,独自路过了这个所谓阴森、恐怖的峡谷——虽然脊背一阵发凉,但我还是把手电筒关了,拿出照相机,准备在碰到鬼怪时抢个镜头。当然,最后什么都没见到。


真正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事情,是我发现巫蛊对于社会和人性的影响竟然能达到那个程度。


《新周刊》:是,我看你书里的一些案例时,惊讶于巫蛊对于女性的迫害。


邓启耀:对,绝大多数被指控制蛊、蓄蛊、放蛊的人都是女性。我当知青的时候,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突然被说成是放蛊的。被当地傣族称为“琵琶鬼”(指放蛊婆或蛊女)的人,过去会被赶出寨子,甚至捆了跟房子一起烧掉。现在不能这样做了,大家就孤立她。


当时,知青们不信这个邪,想为她找回清白。据民间传说,真“琵琶鬼”不敢从晾晒女性衣物的绳子底下走过,因为会现出原形。知青们觉得这太简单了,只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走过那条绳子,谣言就不攻自破。可悲的是,当大家去动员这位姑娘时,她竟然不敢这么做——她自己也相信了这个谣言。后来,她过得很惨,直到年纪大了才嫁给一名吸毒者,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在历史上,这样的事不是孤例。包括国外的猎巫,杀害的基本都是女性。它可能会成为一种社会性病症,对社会的影响很大,确实让人惊心动魄。学者项飙评论我这本书时的一个观点,我觉得说得很到位:要警惕这种群体性暴力及其对他者的异化,它甚至会变成一种合法行为。


《新周刊》:写怒江大峡谷的经历时,你提到“神话和巫术是一种客观存在,一种精神需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需要?它为何会存在?


邓启耀:神话和巫术确实是一种客观存在。神话是远古人类最初解释世界的语言遗产,巫术是他们试图控制事件的行为方式。它们存在了几千年,有的分化为文学、宗教、哲学,有的成为法术和伤人暗器,因为有现实性需要。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同民族、文化之间是互相敌视的,把他者妖魔化,就是为了利益,甚至有人只是因为嫉妒而去污蔑他人。


比如前面说的漂亮女孩,她只能选择一个人,其他得不到她的人就会给她泼脏水,目的是满足自己那种病态的心理——见不得别人好。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大量存在,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需要,是病态的。


“蛊界”,云南德宏纸马。(图/受访者提供)


现代巫蛊:新叙事,旧内核


《新周刊》:你也追踪了社交媒体上的巫蛊话题。在你看来,当下形成了哪些新巫蛊叙事?


邓启耀:我觉得赛博巫蛊的所谓“新”,只在于使用了新媒介。其实它的内核是很旧的,还在用传统巫蛊那一套,只是表述方式有所变化而已,用一些时尚的词和当代人关注的话题


进行包装。这也说明,虽然国人几乎连走路都在埋头看手机,但是他们看到的信息不完全是现代信息。


过去,巫蛊用一种比较原始的办法来实施。比如《红楼梦》里马道婆“魇魅”贾宝玉和王熙凤,剪两个纸人,写上二人的年庚,再剪十个青面白发鬼,各自掖在两人床上。这种事情如今仍然存在。比如很多地方就有“打小人”习俗,这就是一种公开的巫术行为:我恨谁,或者我认为谁是小人,就在纸上写对方的名字,然后用鞋底击打。


现在的“网暴”虽然不一定可以和巫蛊相提并论,但肆意伤害他人的心态是相似的;因其匿名,有人以为自己隐身了,所以恶的本性更发泄得肆无忌惮。而这种藏在暗处伤人的方式,与巫蛊心态处于共同的段位。


《新周刊》:打小人在现代都市得以传承,你觉得原因何在?


邓启耀:这是一种变成民俗的巫蛊行为。虽然打小人被伪装成一种民俗活动,但实际上它的基石还是巫术。这种东西在社会中都见怪不怪了,比如银行门口常常放置着一对大石狮子,它们跟银行的业务有关系吗?放置的人心里很明白,一个原因是风水,另一个原因是它有吞削他人财气而蓄财于己的“意头”,这其实也是一种典型的巫蛊行为。但谁都不会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有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源自非常糟糕的心态。这些东西,有些成为民俗,有些则成为一种现实的存在,谁也不会去质疑,好像存在即合理。


《新周刊》:巫毒娃娃在2006年前后一度畅销,后被禁售。你觉得其畅销的原因是什么?


邓启耀:巫毒娃娃也是典型的黑巫术——做一个线扎的小人,在上面扎满钉子,恨谁就写谁的名字。这竟然成为一个市场,据说还卖得很好。有些客户甚至是小学生,他们觉得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就想报复一下老师。这是一种糟糕的心态,出了问题不是反思自己或者探寻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是陷入一种情绪的发泄,从而做出这种病态的事。它一度流行,说明是有潜在市场的,隐藏在人心中的恶魔,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网络巫术,正在形成隐性的市场


《新周刊》:以前的黑巫术有比较强的隐蔽性,如今,借助网络,巫蛊可以冲破特定的地域、圈层和形式。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泛巫术”更容易流行的时代?


邓启耀:是的,过去关于巫蛊的事情都在很小的范围内谈,上不得台面;而且,它在正史里只是一个边角,是很隐秘的。


现在,让我吃惊的是,一些与巫术相关的内容,网络流量达到3000万次。还有一家很有名的集团公司,公开招聘玄学博主。这说明很多人有心理问题,他们需要发泄、需要疏解,哪怕巫蛊这种方式是非常不健康甚至损人利己的。


这好像看起来微不足道,但一旦蔓延,可能会引发社会性恐慌。《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这本书里讲述的清代“叫魂”妖术事件,缘由就是有一个谣言说外人会把人的灵魂叫走,大家信以为真,对陌生人充满敌意,最后形成一种群体性暴力。


《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


[美]孔飞力著,陈兼、刘昶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上海三联书店。2014-6


《新周刊》:网上那些巫师算命、求签和玄学App,流量为什么这么好?


邓启耀:实际上这就是利用他人的迷茫,把它当成一门生意来做。不论哪种玄学类算命、求签,某种程度上都替代了传统宗教的心理疗愈效果,成为一种情绪消费。我们不是道德裁判家,也不是市场管理者,所以在这一点上无可奈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这个现象保持清醒认知。


严格来说,很多人并没有虔诚的宗教信仰,只知道做这个事可能会得到更好的回报,抱持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所以,他们可能今天求神拜佛,求发财升职;明天去打小人,把自己的竞争对手“灭掉”;后天可能会去算命,或者通过某个巫术行为来转运。这说明现代人焦虑的东西是比较多的,因此病急乱投医,什么歪门邪道都去求,也就造成了网络巫术这个隐性的市场。


《新周刊》:在寺庙里,你有没有观察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邓启耀:有些人见佛就拜,也不管拜的对象是谁。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小庙里有尊断臂的维纳斯石膏像,就问正在拜的一个老太太:“那个没有手的神仙是谁?”她说:“我不知道,反正听说很灵的,拜了就灵。”很多人其实没有信仰,只有利益诉求。你要跟对方谈佛学,根本谈不起来,但是他们烧香烧得比谁都猛。


但在某种程度上,有所信的人比什么都不信的人要好一点。我遇到过一个行骗的老太太,当时我想,老太太基本都求神拜佛,就说了一句“你们这样做不好,会遭报应”警示一下。结果,她一句话就把我噎得话都说不出来:“我们不信这一套,我们是唯物主义(者)。”碰到这种除了“钱物”什么都不认的人,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新周刊》:当网上的赛博“蛊粉”(对巫蛊感兴趣的群体)越来越多,会不会造成一些社会影响?


邓启耀:我难以理解“蛊粉”为什么会对此产生共鸣,但这表明他们或多或少认可这种以暗黑的方式控制别人、打击别人的行为。


在没有泛起波澜的情况下,巫蛊是一股悄无声息的暗流;但一旦波涛汹涌,它爆发的力量便不可小觑。我把它看作一种历史的暗流,虽然平时好像是轻飘飘的一片云,但是一旦集成乌云,下起暴雨,和地下水汇合,那就不得了了。所以,我特别不希望大家用猎奇的心态看我的书,而是希望大家通过这些奇怪的现象,看到我们应该警惕的事情,从而进行严肃的反思。

相关内容

热门资讯

长征五号B遥一运载火箭顺利通过... 2020年1月19日,长征五号B遥一运载火箭顺利通过了航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在北京组织的出厂评审。目前...
9所本科高校获教育部批准 6所... 1月19日,教育部官方网站发布了关于批准设置本科高等学校的函件,9所由省级人民政府申报设置的本科高等...
9所本科高校获教育部批准 6所... 1月19日,教育部官方网站发布了关于批准设置本科高等学校的函件,9所由省级人民政府申报设置的本科高等...
湖北省黄冈市人大常委会原党组成... 据湖北省纪委监委消息:经湖北省纪委监委审查调查,黄冈市人大常委会原党组成员、副主任吴美景丧失理想信念...
《大江大河2》剧组暂停拍摄工作... 搜狐娱乐讯 今天下午,《大江大河2》剧组发布公告,称当前防控疫情是重中之重的任务,为了避免剧组工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