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光伏王”,曾三次遭遇破产的打击,那跌宕起伏的经历仿佛一部传奇。然而,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它迎来了新的主人。这位新主人带着全新的理念和强大的资源,仿佛为这颗曾经黯淡的“光伏之星”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们将携手并肩,在光伏领域重新起航,凭借着过去的经验与教训,以及新主人的智慧与魄力,有望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崛起,续写光伏行业的辉煌篇章,让那曾经的辉煌再度闪耀。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企业家杂志 (ID:iceo-com-cn),编辑:张昊,作者:苗诗雨
7月9日,光伏公司弘元绿能官网发布公告称,与顺风光电签署了《合作经营协议》,将与后者下属的无锡尚德(以下简称“尚德”)合作开展生产经营管理,而之前尚德与厦门建发签署的《合作经营协议》同步终止。
5月26日,无锡市新吴区人民法院作出对尚德进行预重整的决定,这是这家“初代光伏王”的第三次破产重组。就在行业一片唏嘘中,尚德竟毫无征兆地迎来转机。
《中国企业家》在尚德重整信息公布之后,持续跟进此事,但相关信息并不多。直到7月初,二级市场开始传言——弘元绿能要在周期“底部”收购老牌光伏资产,但并没有把两家联系起来。
就在那几天,行业关于“破内卷”的消息接连发出。先是6月底,《人民日报》头版刊发评论文章——《在破除“内卷式”竞争中实现高质量发展》。7月1日,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也强调,“依法依规治理企业低价无序竞争,引导企业提升产品品质,推动落后产能有序退出。”紧接着,7月3日消息称,工业和信息化部召开了光伏行业制造业企业座谈会,有14位光伏行业企业负责人参加了此次座谈会。这引发了光伏上市公司股价的普涨,也被媒体解读为市场出清的重要拐点。
弘元绿能算是行动最迅速的一家。由于同为无锡企业,也被不少从业者认为背后有当地政府部门“推动”。消息发出前后,弘元绿能股价两个交易日已上涨近20%。
此次双方合作被解读为“试婚”,并签署了“婚前协议”。
在双方约定的五年合作期内,除了公司董事会和股东会职权之外,弘元绿能可以接管经营管理、财务管理、市场营销管理、采购管理、人事管理、市场拓展、供应链管理、法务管理等事项。而且,这期间顺风光电因经营产生的责任和义务,以及法律纠纷仍应由它独立承担和处理。
这种接近“联合操盘”的合作状态,并不算稀奇,在地产、能源等行业中常被用于项目落地。尚德目前债务规模并未对外公布,弘元绿能以相对“保险”的方式把它纳入体系,这在雪球等二级市场论坛中被不少投资者看好。
“我真觉得挺好的,是接管,不是收购,这样的话可以用尚德的牌子,又可以不用承担尚德的债务,如果能把尚德盘活,那弘元绿能就真是无锡的光伏老大了!”
“如果直接收购我觉得是坏事,但现在明显不是。弘元得到了尚德这个牌子的使用权!这就是很好的窗口期了!”
公告也提到,弘元绿能有意向作为投资人参与尚德的预重整事项,本次协议的签署旨在维护预重整期间的稳定运营。
在消息公布之后,《中国企业家》联系了弘元绿能,就合作动机、市场判断,及后续核心动作等提出采访需求,截至发稿未得到回复。
极端手段“过冬”
在尚德预重整招募投资人的公告中,对意向投资⼈提出了诸多条件,包括:实缴注册资本不低于5亿元,最近⼀年的净资产规模不低于100亿元,资产负债率不⾼于70%。
这三项核心财务指标,弘元绿能基本是“擦边”过关。它的注册资本为6.79亿元,2024年末净资产为118.84亿元,资产负债率为59%。公告中还提到了产业协同性,弘元绿能主营的硅片业务,与尚德主营的电池、组件业务天然互补。
这甚至被一些投资者认为“事先量身定制”。
弘元绿能在行业中一向“特立独行”,在记者日常采访中,从业者对其评价多为“精明”“很会谈条件”。
在光伏行业过去两年内卷的情况下,弘元绿能依然能保持高于50亿元的货币资金储备。在5月的业绩交流会上,管理层还提到,随着陆陆续续剥离营运能力差的资产,资产负债率从去年底的59%还有所下降,这在整个行业中处于较低水平。
而且,在它涉及的光伏主材四大业务模块中,硅料、硅片和电池,均是盈利状态,组件虽出货较少,也基本处于盈亏平衡状态。这跟行业现状有着本质区别,多数企业已经是“亏现金”在卖货。公司管理层称,其2024年的毛利率在行业里是“绝对的第一梯队”。
但上半年,弘元绿能的“风评”并不算正面。
去年12月,在四川宜宾举行了促进光伏产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的专题座谈会。33家参会企业均签署了“自律公约”,该会议规格很高,行业巨头悉数到场。弘元绿能是少数缺席,且未签字的知名公司之一。而且,行业还盛传公司CMO杜青在相关新闻下,还留言评论“幼稚”。
弘元绿能在2024年的应收票据及应收账款为8.43亿元,今年第一季度上涨到11.59亿元。但应付票据及应付账款在去年达到147.14亿元,今年第一季度回落到131.08亿元。去年,两个数值竟相差近140亿元。
更令人震惊的是,弘元绿能的应付账款及应付票据的周转天数在去年高达615天。在2020年到2022年期间,它的账期还处在行业常规区间内。但明显的变化从2023年开始,弘元绿能的“欠款”问题在行业里是最严重的。
虽然这并不是好的商业现象,但足以说明公司创始人、董事长杨建良的“老辣”。
1969年出生的他,大专学历,为人极其低调,网络上能找到的照片寥寥。
公开信息也仅限于24岁承包了无锡市雪浪制冷设备厂金工车间,29岁担任无锡市良友机械厂厂长。2002年,他与妻子杭虹共同出资设立无锡上机磨床有限公司(上机数控的前身),进入光伏专用设备领域。2018年,上机数控在此前冲击IPO失败之后,终于在A股挂牌。2023年,上机数控正式更名为弘元绿能。
他是少数在战略层面真正“重视”周期的光伏公司老板,虽然不少人很早就预警了产能过剩,但不惜用极端手段“过冬”的并不多。
2024年1月底,弘元绿能定增融资27亿元,定增对象的出资方以江苏地方国资为主。那时IPO、再融资明显收紧,弘元绿能仍成功实现了定增,可以归因为公司融资能力强,但也是杨建良过冬的战略决心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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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操作”
弘元绿能近几年处在转型期。它从光伏专用设备转型光伏主材领域的起点是硅片,这基于现成的设备优势,可以直接产出硅片成品。但它从2022年开始走一体化路径,向产业链上游的硅料、下游的电池和组件延伸。
杨建良的过冬策略并不保守,他在新战略落地阶段的投资巨大,有媒体统计已超过460亿元。仅在2022年,弘元绿能在4月、6月和9月投资三个产能项目,金额分别为118亿元、148亿元和150亿元。
虽然它跟硅片龙头隆基绿能的策略一致,但考虑到两家公司的体量并不在一个级别上,杨建良冒的风险要大得多。
2023年,弘元绿能硅片出货量为29GW,同比下降7%。而直接竞争对手双良节能出货量猛增至44.6GW,同比大增185%。这是一体化战略的“副作用”——很多客户不再优先购买它的硅片。2024年依然如此,弘元绿能在第二季度和第三季度的营收环比下滑16.88%和27.28%。
去年是硅片行业公认的“出清年”,最激进的TCL中环保持高开工率,使得硅片价格不断下跌。
当时公司相关人士告诉《中国企业家》,内部选择这个策略的思考点是:“光伏行业有三条线,一条叫全成本线,一条叫现金成本线,一条叫BOM(原材料)成本线。当产品价格在全成本以下的时候,企业会降低开工率,因为生产越多赔的就越多。但是这些工厂不开工,设备也会自然折旧,员工工资还要发,银行贷款还要还,开工和不开工都是两难,最后都会被市场出清。”
该人士直言是在给下游企业“发红包”,推动业内都来找TCL中环买硅片。去年6月,它的硅片市占率已经从23.4%升到了30%。
但8月,公司元老、CEO沈浩平辞职,TCL董事长李东生接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停掉了“满产满销”。
在雪球上,有投资者认为去年几家头部公司以很大代价出清,如果硅片此后涨价失败,几家激进的公司会很危险,反而一直在退的弘元绿能会“最后一个倒下”。
今年5月,弘元绿能继续处置“重资产”,卖掉了与协鑫科技合营的一家硅料公司所持股份,价值超过12亿元。有从业者还提到,弘元绿能自投的几万吨硅料产能可能已停产,但公司并未公布该事项。
持有弘元绿能股票的一些投资者梳理了它的战略节点:从光伏设备商切入硅片,时机“完美”;在上一个光伏顺周期赚得盆满钵满后,为了增加抵御能力,迅速切入全产业链,并在2024年随着产能陆续落地,基本布局完成;2025年第一季度,卖掉硅料产能,回补现金流,同时避免在硅料领域的重复投资,确保现金流健康。
财报显示,2024年,弘元绿能多晶硅产量为5.1万吨,硅片产量为29GW,电池产量为8.95GW,组件产量仅为4.45GW。
直到当下吃进尚德,它彻底补足了下游,完成转型——从原有的上游重资产,转向相对偏轻的下游终端市场。
今年6月,《无锡日报》刊发文章,提到无锡光伏产业要“挤干水分”,保持核心竞争力。当地的产业规模约1000亿元,但受硅料原材料及环保要求等限制,无锡光伏产业必须聚焦更具发展潜力的高价值环节重点突破。
从这一点上看,杨建良的战略思路与当地产业方向完全“共振”。
尚德“魔咒”
行业自媒体“赶碳号”提到,尚德目前只有200多人,以销售人员为主,产能基本处于关停状态。该信息并未得到相关方确认。
在他看来,光伏虽然是工业品,但好的品牌能够创造战略价值。弘元绿能看重的,除了尚德的品牌之外,还有市场渠道和销售体系。
尚德再次有了归宿,这是个让整个行业唏嘘的故事。
本来2013年第一次申请破产重整时,谁都以为它“结束”了,但此后发生的一切甚至比它由盛及衰的过程还曲折。
2001年,公司创始人施正荣带着光伏技术从澳大利亚回国创业。2005年,尚德快速在纽交所完成上市。尚德股价一度高达40美元,施正荣在2006年成为中国首富。2005年到2008年短短三年间,尚德由业内新兵跃升至全球第一光伏组件生产商。到了2011年,它的营收已超过200亿元。
但漏洞已大到致命。2006年,面对多晶硅价格暴涨,尚德与美国公司签订了固定价格的十年期多晶硅供货合同,以80美元/公斤锁定了价格,而当时市场价格超过150美元/公斤。但当2008年后多晶硅价格暴跌,尚德不得不终止合同并赔付巨额违约金。
2011年,欧美对华光伏进行“双反”(反倾销、反补贴)调查。行业环境恶化,尚德的债务问题全面爆发,直到成为中国光伏行业第一个倒下的巨头。
2013年底,资本玩家郑建明通过旗下的顺风光电以30亿元“蛇吞象”式收购了破产的尚德。他先是在几个月前斥资1.99亿港元收购顺风光电近30%的股权,成为第一大股东。收购尚德后,顺风光电股价由0.3港元涨至6港元以上,只是账面收益就高达30多亿港元。
之后,尚德产能持续扩张。2020年,它投建了6.5GW组件产线,到2021年,它已经位列全球光伏组件出货排行榜第七位。
然而,“母公司”顺风光电则持续亏损。2016~2021年期间,累计亏损近80亿元,资产负债率一度超过120%。为应对财务危机,它进行了大规模的资产出售。
与此同时,郑建明却通过引入战略投资者为尚德输血,这种“上市公司瘦身、非上市公司扩张”的资本运作策略被大量股民质疑。
有消息称郑建明被带走调查,下落不明,该信息并未得到相关方证实。但此后高管团队出现动荡,从2022年至2023年底,尚德经历了7次高层变动,法人代表、董事长、总经理等职务均多次频繁变更。
尚德只能第二次寻求资本重组。2023年11月,东方资产管理公司成为顺风光电的实控人,也得到了尚德。前者之后引入合作方厦门建发,初期协议约定由建发股份垫资采购,品牌使用费1分钱/W,双方利润五五分成。2024年底,双方签署新协议,改为厦门建发无偿使用“尚德”品牌5年,全面负责经营管理。
但从去年开始,行业就流传尚德大部分产线处于停工状态,由于资金和材料供应紧张,不得不将部分订单交由合作方代工。而且,厦门建发让尚德员工利用公司渠道销售,但签单和回款则是走建发体系,由此形成“体外运营”,收益与尚德无关。厦门建发和尚德均未对外回应过此事。
至少看上去,相比于几个“前任”,弘元绿能和杨建良对尚德有所图,这的确能够补足战略短板。
就在公告发布的第二天,弘元绿能官网发布了题为“聚力而上,向光生长”的半年回顾,其中并未提及尚德。文章结尾提到,“弘元将继续以创新拓宽边界,以高效的产品和优质的服务链接世界”,这个愿景对于尚德来说,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