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超的赛场上,那激烈的角逐本应在绿茵茵的球场之上。然而此刻,却有着别样的场景。或许是因天气突变,暴雨如注,球场变成了一片汪洋,比赛不得不转移到其他地方。那原本属于球员们挥洒汗水、奋力拼搏的场地,此刻被雨水笼罩,显得有些落寞。但运动员们的激情并未被浇灭,他们迅速集结到新的场地,尽管环境陌生,可那眼中闪烁的光芒和坚定的步伐,依然彰显着苏超赛事的魅力与精神,他们要在这不在球场的地方,继续书写属于苏超的传奇篇章。
“比赛第一,友谊第十四”,比国家德比更火爆的联赛世仇,半个月前开始在苏超厮杀,如今引发全网围观,话题热度高居不下。端午节假期,江苏省足球运动协会副主席王小湾表示:“到江苏省足协工作五年以来,第一次电话被打爆了。”
苏超即江苏省城市足球联赛,它不属于职业足球体系,参赛者也大部分为非职业球员。苏超的成功有其客观基础,江苏各个地级市都具备可观的经济实力,一方面能确保为联赛提供训练与比赛场地支持,同时其极强的消费能力、全国密度最高的高铁网基建,也为足球热度提供更多出圈可能。背后是江苏民间活力和区域经济的一个写照。
另一方面,很少有一场联赛最受关注的不是第一而是倒数第一。在小红书、抖音等平台上,比积分第一的南通更火的是连输三场而梗图不断的常州。这揭示了这场非职业足球联赛的娱乐底色,正是这种娱乐性让苏超的影响力超越单个省市,演变成为全民参与的网络狂欢。
苏超在2025年的出圈,是近几年短视频和社交媒体语境下形成的,关于“散装江苏”“十三太保”“内斗省”等江苏地域文化梗的一次集中爆发。这种爆发背后,包括哈尔滨的“尔滨”、云南的“癫”、新疆“馕言文”等在内,短视频形态和UGC生态下,“梗”正在成为塑造城市形象的核心力量,并在新阶段取代特产、景点成为各地文旅传播的有效抓手。
赛场之外,从线下到线上,江苏“十三太保”的文旅大战已经打响,苏超创造的巨大流量下,江苏各市要吸引的不仅是来看球的球迷,还有更广义的大众注意力。在这场比赛中建立起更明确性格的城市,将成为最终的MVP。
省内比赛,全国狂欢
江苏城市联赛几百名报名的球员中,只有三十多名是职业球员,此外是上班族、大学生等足球爱好者。有球友推测,其整体水平稍高于大学足球联赛。
这种业余性质下,苏超联赛在5月10日开幕时,热度一般。有看了开幕式网友表示是单位组织的观赛,大家单纯来活跃场子气氛、感受足球氛围。在网友晒出的苏州VS宿迁场的照片里,还有大量空座未坐满。
关键转折发生在第二轮宿迁和徐州的比赛中。项羽、刘邦“楚汉之争”的历史渊源下,宿迁和徐州的对战创造了出圈效应。激烈战况进一步成为对“恩怨”的一种印证,有网友统计,全场队医上场19次,担架抬下6人。
以此为起点,“内斗”开始成为苏超的文化底色。赛程安排里的“xx市 VS xx市”,开始成为省内专供版“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斗争指南。自此,每一场比赛都是空前紧张的德比,“没有假球、没有黑哨、只有世仇”。13个市13个购票入口成为对“散装”的有效应验,成为前期传播最广的梗之一。
江苏各市官媒下场“玩梗”成为重要助推,南京发布公众号以“比赛第一,友谊第十四”为标题,各市商场大屏轮播“花式”应援语录,各地文旅还通过系列AI形象、拉踩海报不断进行着“官方内斗”。泰州第二轮0-3不敌盐城后,泰州天虹购物中心打出“客场输球不怪你,他们都有高铁”的安慰语。
“内斗”话题的出现成功带动了苏超整体热度的上升。据《现代快报》报道,首轮联赛观众人数近6000人水平;第二轮开始热度飙升,有5.9万名球迷走进球场,场均观赛人数9852人,已超越中甲,直逼中超。到了第三轮,现场更加火爆,盐城场、徐州场人数均超过了2.2万人。南京对阵无锡的焦点战,原价10元的门票一开票即售罄,黄牛叫价从80元直升到600元。
以比赛为基础,更多围绕具体城市产生的梗开始得到传播。目前积分第一的南通,在首轮比赛中战胜南京,拿下“南哥”称号。此后,南通对战泰州,球迷们也将“南哥来了”的横幅带去了现场。
积分垫底的常州则成为网友集中调侃的对象。从被剃光头,常州变吊州,到“大意失巾州了”,再到“巾州变丨州。”苏州、无锡、常州原本因经济发达被统称为“太湖三霸”,经此一役包揽联赛倒三,已被降级为“太湖三傻”“吴三跪”。
基于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媒体平台,大量UGC、碎片化内容得以传播。除去江苏市民,更多以玩梗、吃瓜态度的网友得以参与到苏超的话题之中,形成了全民整活、娱乐的风潮。更多观众也因为苏超风潮走进球场。对他们而言,“是纯粹买快乐去了!”,因为输赢不重要,不需要懂球和关注球星,感觉“10块钱比1000的演唱会都值”。
在抖音,话题“苏超联赛”的播放量超8亿;在小红书,#苏超联赛#相关话题浏览量超3600万。在虎扑,“苏超”被排在了五大联赛之首。
梗正在成为城市形象的核心
以“内斗”为核心主题,苏超已经演化为一个爆梗制造机。喜欢或不喜欢足球,江苏人、非江苏人都可以参与进来。
苏超的成功有其客观的物质基础,比如江苏十三市都有奥体级别场馆,这一点是很多省市做不到的;本地也有着相对好的足球基础,这其中既包括球队水平,也包括社区足球氛围。但“内斗”带来的标签感和娱乐感则是其他省市很难复制的,可以作为对比的是浙江的“浙超”,同样有相对好的经济和基建基础,浙超2016年启动,至今已有近10年历史,但影响力有限。
“散装”本身确实源于江苏独特的历史、地理和经济背景。江苏横跨长江和淮河水系,各地方言和饮食差别很大,江淮官话、中原官话、吴语十里不同音。在唐、明等朝代,辖区还被多次分割调整,以各市相对独立的经济位置,让江苏省内的地缘认同大多基于具体的县市,而非省。
“散装江苏”等梗在全国范围内的破圈,是近两年才开始的。其在社交媒体语境的流行大致可以追溯到2022年前后,因为各地健康码的不互通,让“散装”在社交媒体成为江苏的代名词。这一印象随着活跃的UGC讨论不断深化,并衍生出“省会之争”等更多内容。
事实上,本次苏超中的许多段子都是对过往梗的call back,比如,在“赢了有什么奖励的”问题下,有网友在评论区留言“赢了获得一年省会体验卡”。
淄博烧烤、天水麻辣烫之后,城市文旅传播正走向更具人格感、文化色彩的内容打造,而基于短视频和UGC的内容特性,梗正在成为核心传播因子,并以更鲜明的城市性格创造出更具情感粘性的长期吸引力。塑造了热情好客的“尔滨”形象,哈尔滨的文旅热从2023年持续至今;云南则以不断涌出的网红和抽象文化为抓手,成为抖音最具大众认知度的省域;“馕言文”成为塑造新疆新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将其从抽象、宽泛的风景、文化变为具体的人以至于交流。
近期另一个城市相关的热门话题“天津早餐规则怪谈”同样体现了这一趋势。在一系列短视频中,天津博主们展现的并不是早餐的味道,而是事无巨细地讲解本地早餐的吃法,相比天津早餐,天津人自得的状态是其受到更多网友欢迎的原因,也与“跳水大爷”有着相似的城市性格底色。
十三太保,文旅大战
苏超对江苏省内文旅的带动是明确的。江苏各城市本身也明确地、有规划性地抓住了这个契机,开始在线上线下端发力,助力话题破圈,形成更广义、更大范围的城市影响力。
首先是江苏各地推出一系列和观赛配套的优惠政策,带动文旅、刺激消费。端午假期里,盐城给外地观众送上免费景区票和盐城鸡蛋饼。常州的中华恐龙园对第三轮对手扬州的球迷全部免票,出现了“今天恐龙园里有一万个扬州人”的传说。淮安的“吃货球迷狂欢套餐”更具烟火气。100 元套餐包含观赛门票、龙虾宴、淮扬小吃和掼蛋丛书等等。
更有意思的是,常州哪怕比赛输麻了,“商业头脑”却极其灵活。比赛期间推出“9.9元门票+萝卜干炒饭”套餐,使得当地萝卜干线上销量翻倍。购物软件上,一款印着“叫南哥”的帆布袋,在南通市一周内卖出3000多单,而发货地显示却在常州,被称“南通人赢了面子,常州人赚了里子”。
如果说比赛带动的还是省内流动,那么在苏超创造的巨大流量入口下,借助互联网平台,娱乐内容、流行梗可以迅速实现扩散。江苏各地文旅的核心,即是想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其城市文化影响力,完成城市性格塑造。苏超的本质是一场文旅大战。
目前,联赛倒数第一的常州发起了“丨州保卫战”,因为“留给常州的笔画不多了”。“大家都看不起我,偏偏我也不争气。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己也上不去...”拟成为常州市歌。
文旅账号也开始“互相拉踩”,联动其他城市。南京文旅的海报中,把自己的鸭子形象画成一米八,把无锡水蜜桃画成一米二,并配文“水蜜桃,听说很好捏”;在无锡文旅的海报中,南京盐水鸭则已经被水蜜桃踢倒在地。连云港发美猴王站在徐州云龙山上的海报,徐州就发云龙山把大圣压在山底的。
各城市文旅对流量表现出的敏锐嗅觉,也来源于其过去几年内文旅的倾向和主动投入。比如备受关注的常州在演出领域投入多年,去年还因为火速引入凤凰传奇演唱会首场引发热议。
凤凰传奇2024巡回演唱会原定在济南奥体中心(山东泰山足球队主场),因为时间上和中超比赛有冲突,后被常州临时接下。最终,演唱会全国首站在常州举办,吸引了大量粉丝。常州副市长蒋鹏举在现场拍摄的视频获得众多点赞,抖音评论区一度成为许愿池。
这场连接城市、展示地域形象的盛会,目前还在继续发酵。大家都期待着6月14日第四轮联赛,下一次全民玩梗节点的到来,也是江苏各地文旅的又一次大考。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声Pro,作者:冯勇,监制:张一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