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

近日，我省作家刘晋寿的纪实散文集《洒满阳光的田野》正式出版了，这是他创作的第六本纪实文学。

长期以来，刘晋寿似乎很痴迷纪实文学和报告文学这种独特的文体。他的文学腹地也没有脱离土地、农民、民生等问题，所呈现的文学成果主要是陇原大地上充满生机的田野、多情丰饶的山川、顽强坚韧的树木、令人欣喜的飞禽以及乡村的风土人情、家长里短等。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文本，却成为作者解密大地、挖掘人性的符码，也为其文学创作提供了更为深厚的土壤，让他那宽厚的土地伦理精神成为书写时代的卓异特征。

刘晋寿不是第一个书写陇中大地的作家，也不是将民生问题挖掘得最全面的探索者与观察者，但是他把自己的仁爱、悲悯与关切之情，通过朴实的文字和切身的行动投射到陇原大地，保持着对农民群体的深刻体察和对土地的高度敏感，这份真诚与坚守，是超越文字、超越文学本身的。

从行文上看，刘晋寿的书写没有过多的技巧，也没有繁琐的形容和精巧的修辞，淳朴自然得如同西北大地上随处可见的野草。“麦垛是一幅精美的图画，一首凝固的乐曲，无论站在灿烂的阳光下，还是在霏霏的细雨中，都是对贫穷的蔑视。麦垛是庄稼人的精神支柱……有了它，大地就能挺起胸膛。”（《大山里的村庄》）这段对麦垛的白描，就像是经过心灵浸泡过的，麦子情结、麦田胸襟渗透于字里行间。“在渭河边，哪怕最卑微的爱也充满美丽，哪怕最微小的花朵也是对春天的感恩”“大风有时带来倾盆大雨、漫天飞雪……靛坪人的骨头仿佛被风吹散，却又在爱里重新拼凑完整。”（《洒满阳光的田野》）如果单从艺术性上来考量，这些文字或许略显单薄，但是从意象上去品赏，它们却是丰富的、丰满的，很像生活在陇原大地上的人，身体不一定魁伟，但骨头一定是硬的。

从内容上看，刘晋寿的作品大多关注的是当代农村的现实状况以及农民与土地的关系。“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觅土地、雨水、阳光，寻找能让自己扎根的地方。”“土地在我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村庄成为我一生的牵挂与难以割舍的眷恋。还有农民，这个沾满泥土气息、如谷穗般饱满的称呼，成为我永恒不变的热爱。”（《洒满阳光的田野》）一个人所爱的对象往往就是他自身的投射，刘晋寿出生在农村，根脉也在农村，他对农村和农民有着天然的深情厚谊和文人忧思，这让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情怀。“阳光照耀着范腊月的院子，也毫不吝啬地落在她身上，她像是太阳的女儿，我的眼里蓄满泪水，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是因为太阳。”（《大山里的村庄》）这是他在胭脂村目睹患有智力障碍和听力障碍的范腊月吃饭时发出的悲叹，这悲叹里既有对范腊月处境的同情和体察，也有对残弱生命的尊重和关爱。对农民生活的呈现，对农民精神的展现，刘晋寿在书写时保持了纪实文学坚硬的骨性——贴近生活本来面目去真实呈现，最后再作出文学反思。这一点，在书写农民对土地的情感时尤为显著，他的作品中既有老一辈农民固守土地的情节展现：“现在的年轻人不爱种地，咱们是黄土养活的，不种地靠什么吃饭？”73岁的农妇刘玉英面对作者采访时发出无奈的叹息。也有出去打工不愿再回农村的年轻一代农民的故事：28岁打工“把心打野了”的王添粮，与丈夫离婚，“再也不回吴家坪了”。不管是对传统农民的特质书写，还是对现代农民的精神展现，作者均以亲历者的姿态展现了一个作家多角度的人文思考，也展现了一个作家的社会责任感与良知。从这种意义上讲，刘晋寿作品的社会价值和历史意义远远高于其文学价值。

从创作基调上看，刘晋寿的作品一直保持了积极向上、乐观向善的态度。通观他的作品，虽然在面对传统农耕方式受到现代浪潮冲击时，他偶尔也会表达哀婉和眷恋之情。“历史已经翻过了颗粒饱满的一页，现代的农人各干各的，各种各的，各收各的。”（《刘家河的麦垛》）但是，他的作品整体基调是昂然向上的，甚至为了展现陇原大地农村的新面貌，他只身走进田间阡陌、村庄小巷，倾听农民的心声，观察乡村的变化，从产业振兴、科技振兴、文化振兴等多个维度展现了乡村振兴成果，进而展现新时代乡村的巨大变化和农民的精神风貌。“田野上的路……能从这个村通向那个村，从这个县延伸到那个县城……仿佛能通向《诗经》里的诗意远方，也能抵达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这是作者看见村村通公路时发出的热情颂赞；如今“田野上的植物，无论是禾苗、野草，还是野花、苗木，都怀揣着向上的心”“发展的脚步不能停下”，新时代的农民“在这片土地上不断成长”，作者对时代、对生活、对父老乡亲的赤诚之心在字里行间激烈跳动着，跃然纸上，也鼓舞人心。

新时代的山乡巨变，蕴藏在每一个小故事中，体现在每一位奋斗者的身上，这些小故事汇聚成乡村振兴的宏大叙事，也成为磅礴激荡的文学力量，为作家提供精神滋养。刘晋寿选择纪实文学和报告文学这条书写之路，步伐坚定地走在陇原大地的山川河野上，我相信，他在那里遥望或平阔或起伏的土地，凝望夏天葱茏、冬日萧瑟的村庄，注视壮实饱满的麦垛，聆听清晨鸟鸣的同时，以蘸满泥土芬芳的笔为杖，定会走向他的创作巅峰。

（《洒满阳光的田野》，刘晋寿著，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