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 著

　　隆兴元年（1163）三月，宋孝宗在龙大渊、曾觌一党蛊惑下，一纸调令，把陆游赶出临安，转任左通直郎，通判镇江府。不久又通判隆兴。乾道二年（1166）清明节刚过，朝廷的公事发至隆兴，陆游以“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仕途八载，人生过半，陆游摘了乌纱帽，脱去皂罗衫，解下束角带……成了一介平民，带着家眷回归山阴。

　　三山别业是陆游在镜湖边上置办的居所，几年前就开始建造了。尽管书房很小，居室不多，不得不几个人住一间，但陆游是个有创意的园艺家，因陋就简，蓄水成池、架篱成园，这儿种几棵树、那儿栽几丛花，曲径通幽，别有韵味。

　　祖上留下的田产每年都有些收获，加上余俸，勉强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米贵仅供糜粥用，自伤无力济元元”，但很快就入不敷出了。陆游想到了出仕，宋朝官员的收入是很可观的，一个八品官，不贪不腐，仅凭俸禄就足以维持几十口之家的日常开销，至于那些朝中大员、封疆大吏就不用说了。

　　回乡的第二年，龙大渊出任浙东总管，曾觌出任福建总管，都成了封疆大吏，又都是陆游的死对头，陆游愈发感到迷茫。

　　不久，陈俊卿参知政事，掌管中书省。陈俊卿，福建莆田人，是陆游在任镇江府通判时认识的，相交多年成为好友，陆游一直尊称陈俊卿为“莆阳公”。陈俊卿在出任吏部侍郎时，陆游还专门上了一份《贺吏部陈侍郎启》。陈俊卿的升迁，让陆游看到了一线曙光。

　　乾道五年（1169）十二月，朝廷公事送达，陆游以左奉议郎通判夔州军州事。前不久，陆游还接到参知政事、四川宣抚使王炎的入幕府邀请，正当陆游想接受王炎的邀请时，通判夔州的任命也下来了。这两件事应该都与陈俊卿的举荐有关。好事成双，二选其一，陆游权衡再三，最终选择了朝廷的任命：赴任夔州通判。

　　“残年走巴峡，辛苦为斗米”，此次赴任夔州，与理想无关，全是为了养家糊口。陆游没有去过夔州，但对那里的一切都心知肚明，杜甫在那里住过两年，在三峡的起点夔门，写下了千古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夔州地处偏僻，风土蛮荒，民生贫弱，尤其是当地盛行大脖子病，十人九瘿，俗话说：贵人不入险地。山高路远，此去经年，难料要待多久，只身赴任，难免两头牵挂，妻子舍不得丈夫，父亲心疼着子女，携家同往又万里之遥，真是进退维谷。最后，王氏说，自从嫁到陆家，二十多年没回蜀州了，也好回去看看。陆游依了王氏，也正好借此机会让孩子们长长见识，路途的艰辛就听天由命吧！

　　陆游拖着病体，摊开地图，规划着路线，遥遥五千余里，说“万里入蜀”并没有多大的夸张。他沿运河、长江一路做着标记，经萧山，进临安，过秀州（嘉兴）、平江（苏州）、常州、丹阳，抵达镇江，再从镇江进入长江，逆江而上，经建康、太平（当涂）、芜湖、池州（贵池）、江州（九江）、黄州、鄂州（武汉）、岳州（岳阳）、江陵（沙市）、夷陵（宜昌）、秭归，最后到达夔州。

　　乾道六年（1170）闰五月十八日，耗时一百六十天的入蜀之旅正式启程。（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