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玉玺

早晨起来，天空飘着雪，远处的山头白了。

骑着摩托车送孩子，身上满是寒意。文县的冬天，真的来了！

文县的冬天，不似北方的干冽，也不像江南的湿冷，是温润的，带着山与水糅合出的软劲儿。

冬有冬的来意，雪有雪的秘密。秦岭余脉从北、东北两侧围拢，岷山山脉在西、西南两面环抱，把文县稳稳当当圈在中间。白水江穿城而过——这地方恰在亚热带向暖温带的过渡地带，冬天江水也不封冻。大冷的清晨，江面上偶尔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袅袅娜娜，带着似有若无的热气。

江边几棵柳树，根扎得老深，把一整年的绿都攒成了“玉镶金”般的叶子。江水清澈，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游弋的鱼儿。风儿轻轻吹过，搅碎水面的阳光，散作满江晃动的金鳞。

冬天下午三点以后，日头就照不进县城里了。都说山高挡住了，其实是地域狭窄。太阳落山前，街巷里少见急匆匆的脚步。除了上班上学的，老人们总爱坐在广场上、马路边、廊桥头，晒太阳、谝闲传，手里要么搓着核桃，要么弹琵琶、拉二胡，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总也不闲着。而墙根儿下，枯黄的狗尾巴草间，冒着几棵嫩绿的地米菜、忘忧草、三叶草……那是冬天藏不住的生机。

雪，是冬天发出的信号，也是季节写给人间的诗词。

文县下雪最有意思，再大的雪落到县城里，转眼也就化了，只有远处群山顶上覆着一层薄白。雪落在两江八河两岸村庄的黑瓦上，像谁顺手撒了把白糖。高楼山、大岭梁、岷山地势高，松柏的枝丫上挂着雪，松针显得更青黑，雪色越发洁白，衬得山里更静了。

朝阳的地方雪化得快些，露出底下褐色的泥土与干枯的草皮，一道白，一道黑。日头出来，雪就开始融化，屋檐下滑着水珠，“滴答、滴答”落在石阶前的青苔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城外，白水江畔的田埂上，晌午时分偶有农人扛着锄头走过。地里的油菜、麦苗、蒜苗、芫荽、水芹菜、包包菜、小白菜，还有些叫不上名儿的作物，成畦成片，绿油油的，蕴藉着清新之气，饱含着生命的嫩绿。

山坳里的村庄静卧着，屋顶的雪慢慢融化，雪水顺着瓦檐往下淌，在地面润出小窝，把墙根洇得发黑。老家村头那棵千年老槐树，叶子落尽了，枝丫直愣愣地伸向天空。雪落在树枝上，像开了些白茸茸的小花，显得既倔强又苍劲。

雪霁时，白水江还有白龙江边最是惬意。芦苇丛被风吹过，沙沙响，芦穗上毛茸茸的，像裹了层银絮。江水慢悠悠地流向远方，漾着细碎的波光，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时不时有野鸭子探出头来，伸手试摸水温，感觉凉丝丝的，倒也不冻手。

文县的冬天，处处透着安稳。山是静的，水是缓的，人是闲的，日子就这么慢悠悠过着。不消多久，这里的油菜花会抢先绽放，春天也就顺势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