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安晚报)
转自:新安晚报
徽州位于新安江畔,辖境为歙县、休宁、祁门、绩溪、黟县和婺源(民国时期划归江西)。徽州山路崎岖,陆行不便。唯有新安江黄金水道可畅行无阻,由此至钱塘江再汇入大海。担囊负橐,背井离乡,跋山涉水,外出经商是徽州人代代相沿的传统,以致“服农者十(分之)三,服贾者十(分之)七”。他们走南闯北,即便是山陬海隅,孤村僻壤,亦不无徽州经商之人,如胡适所说:“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徽州人,那个地方就只是个村落。徽州人住进来了,他们就开始成立店铺;然后逐渐扩张,就把个小村落变成个小市镇了。”
萌芽成长
三国时,吴国雄踞江东,长江流域商业活动已呈繁荣趋势。东晋建都建康(即南京),中原资财大半随之南迁,经济活动中心由北移南。经济生产和物质生活的需要,刺激着苏、浙、皖主要城市的商业活动。早在隋代以前,宣城、毗陵(今常州)、吴郡(今苏州)、会稽(今绍兴)、余杭、东阳等地就已成商贾集中之地。这些地区环绕徽州,商贸活动带动徽州与毗邻地区的物资交流,东晋时的徽州商人就这样乘势而起,萌芽成长。
唐时,徽州土特产资源极为丰富,除竹、木、瓷土和漆外,茶的运销遍布国内,甚至漂洋过海,运抵国外。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写道:“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这里的浮梁就包括祁门西南乡。唐咸通三年(862)歙州司马张途在《祁门县新修阊门溪记》中说,徽州山多而田少,山上种的多是茶。但凡茶叶上市,“贾客咸集,逾于诸方。每岁二三月,赍银缗缯素求市,将货他乡者,摩肩接踵而至。”
徽墨、歙砚,堪称徽州二绝。徽墨首创于唐末奚超父子,南唐后主李煜盛赞徽墨,敕封奚超父子为“墨务官”,并赐姓为李。徽州每年须贡龙凤墨千斤。歙砚取材于婺源龙尾山,故名龙尾砚。五代时,绩溪所产的龙须纸洁白光滑,也可谓徽州名产。南唐后主李煜将其收藏于澄心堂书殿,故名“澄心堂纸”。《砚谱》云,李煜所收藏的徽墨、歙砚和澄心堂纸,“三者为天下之冠。”
这些文化产品,不仅为权贵们所收藏,也为广大读书人所喜爱。市场需求颇大,商人获利颇丰。
南宋高宗赵构建都临安(今杭州),这里虽也是个市镇,可作为京都不免有些狭陋。历代王朝无不追崇皇家气派。赵构初迁临安便大兴土木,筑宫建殿,仅御花园就有四十余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南宋的官吏们跟着效仿,一个个在西子湖畔构楼架阁。一时间,杭州城里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西子湖畔是“山外青山楼外楼”。
建宫筑殿离不了竹木漆原材料,而徽州又盛产这些原材料。徽州人将这些原材料由新安江泛流而下直达杭州,便使竹木和漆的运销利市三倍。杭州又为“闽商岭贾”的集结之区,徽州商人把土产售与闽粤商人,再把闽粤物产转运内地。稍一周转,富商大贾应运而生。唐宋时,徽商已不像东晋时那般稚嫩孱弱,而如破土春笋,茁壮成长。
雄飞商界
明成化年间(1465-1487),宪宗朱见深颁令改变盐法,把商人输送米粮等至边塞而给予换取食盐,准其在指定区域贩销的制度,改为商人在产盐地区纳粮给盐,听其自由贩卖的制度。重要产盐地区两淮、两浙向为盐商集聚中心,晋商、陕商人地生疏,难以与徽商竞争。徽商乘隙而入,以经营食盐而雄飞于中国商界。
由此,经营盐业成为徽商的重头戏,五行八作也缘此而蓬勃兴起。墨商、茶商多在外埠开设墨庄、茶庄。书商开设书坊。除此之外,徽商中有的贩卖棉布、丝绸、米谷、纸张、瓷器等,还有的远到辽阳贩卖人参、貂皮,到两广贩卖珠玑、香菜等。他们的活动范围还扩大到国外,明代嘉靖年间,徽商许楠、汪直不但和日本、暹罗(即泰国)及东南亚各国有生意往来,甚至将商业活动伸展到葡萄牙。
徽商由小本经营暴富后,或数人共营,或一家独营,开设钱庄和典当,获取暴利。《明神宗实录》记载,“今徽商开当,遍及江北”,在河南者达“二百十三家”。清代所修《歙县志》称:“两淮八总商,邑人恒占其四。”徽商有上贾、中贾和小贾之分。百万为上,二三十万为中,余皆属下。盐商资本雄厚,多以千万计,稍次也是数百万。
徽商以贩运为主,也兼营一些生产活动。如郑天锁、朱之沾在福建开采铁矿。阮弼在芜湖开染纸厂,运转于苏浙鄂豫冀鲁等省。江长公在房村制造曲蘖,销售范围由“徐邳以达京师”。他们雇了很多佣工,其生产规模已具有手工工场的形式,融工商活动于一体。
徽州人在商人中的比例大约为十分之七,极盛时甚至超过。明万历年间(1573-1620),徽商汪克在河南所开当铺竟达213家。徽商的足迹遍及华夏大地,北至幽燕、辽东,西至滇、黔等,东南至沿海,可谓“贾人几遍天下”了。
无徽不成镇
明代中后期始,徽商在淮扬融资兴业,把这里当作第二故乡。明代王世贞说:“大抵徽歙,人十三在邑,十七在天下;其所蓄聚,则十一在内,十九在外。”他们把资金的十分之九投入于侨寓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淮扬等地经济、文化的空前繁荣,正是建立在这样丰厚的财富基础之上。
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倭寇侵扰扬州,近二百家盐商惨遭抢劫。知府借盐商三万两银,于旧城外增建新城。新城建成后,民居鳞次栉比。清乾隆《江都县志》记载说:“商贾犹复聚于市;少者扶老羸,壮者任戴负,与夫美食衎食之人,犹复溢于途;风晨月夕,歌鼓管龠之声,犹复盈于耳;弦歌诵习,在乡塾者无处不然。”到了明万历年间,扬州的盐商多达数百家,资本总额超过三千万两,说“扬州富甲天下”,一点也不为过。
淮安地处南北要冲,是漕运、盐务和榷关重地。徽商迁居于此,大大改观了淮安的面貌,以致这里渐次成为“高堂曲榭,第宅连云,墙壁垒石为基,煮米屑磁为汁,以为子孙水木清华,故多寺观,诸商筑石路数百丈,遍凿莲花”。
仪征是淮南盐运的中枢。著名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指出:“从这里出口的盐,足够供应所有邻近省份。大汗从这种海盐所收入的税款,数额之巨,简直令人不可相信。”清代袁枚曾有诗夸耀仪征的繁华胜景:“流过扬州水便清,盐船竿簇晚霞明。江声渐远市声近,小小繁华一郡城。”
汉口素有“九省通衢”之称,徽商将它看成是“天下货物聚买第一大码头”。淮盐引岸地跨六七个省,行盐口岸大半在湖广,而汉口就是淮盐转运口岸的最大中枢。盐商和运丁等聚居于此,在当时汉口的百种行业中,做淮盐生意的当为大宗。早在康熙初年,汉口就建有新安会馆和新安巷。
凡是徽商聚居之地,哪怕是滨海荒陬,哪怕是乡村僻野,只要他们麇集骈至,只要有盐场署所在,那里就能形成集市,那里的经济就会发展,文化就会振兴,那里就会成为“烟火万家,商贾辐辏”的市镇。
徽商一代又一代担囊负橐,背井离乡,备尝艰辛,他们聪明勇敢,克勤克俭的传统美德,给后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徽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