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万青 著
不几日访定了土门子侯家班,上门之日侯班主起身绕着薛驹转了两圈,还用劲捏了薛驹的两个臂膀,问道:“你在哪儿上的学?”薛驹答:“苍松县城脱先生私塾的馆。”侯班主说:“脱先生当世大才名师,你为何不跟脱先生念书了?”“之乎者也,枯燥无味。”“人世上最难的两件事,一是读书难,二是挣钱难,如做成其中一件,人生就不难。你是读了书,才知读书枯燥。你在戏台下看唱戏的在台上风光,你哪里知道,戏台上的风光也是台下台后辛苦的结果。只知读书难,不知学戏也难,还不如现成的庄园田产,趁早做个点戏的人。”
薛驹喃喃道:“人家就想学戏嘛,你收了我,我一定不怕辛苦。”侯班主哂笑道:“看你如今口头坚持,我也难以定论。因为是亲戚,加上与你老子的交情,我不便推脱。你可知道,一进这门,便有许多规矩束缚于你。先简单说,你得收了薛家少爷脾气做派,就是一戏童,杂役你得干,饭是大锅饭,衣脏了自洗;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做功唱功早晚练,戏文要背得滚瓜烂熟;学戏从跑龙套干起,循序渐进。练好了基本功,跑好了龙套,再图发展,你好好想想,能不能做到。”
薛驹态度坚决,答应都能做到。
既然薛驹如此,侯班主便对薛元昌说:“薛家大哥,碍于亲戚情面,加上咱和薛五佬生前交情,我也只好勉为其难。薛驹就按一般戏童,先在我这里学戏,看其日课情况,再行定夺。我这里收徒,衣食费用自理,酌情收些学费,不会太多。”
秦州张三放下肩头的毛线褡裢说:“薛掌柜、侯班主,这里有薛驹带来的一百银圆。五奶奶说了,要交给侯班主管着,不得让薛驹随心花销,怕银钱惹出事端。”说着从毛线褡裢里掏出两封银圆,放在桌上。
侯班主看着桌上两封银圆,呵呵笑起来说:“薛家不愧财大气粗,一个少爷学戏,身上带一百银圆。有这一百银圆,谁还学什么戏,包个戏园子听戏不就得了!我说,你这银圆怎么拿来的就怎么拿回去。你们家少爷能不能学戏还两说呢。”
还没等薛元昌几个开口,薛驹抢先说:“这一百银圆,就当是孝敬班主师父的,请班主师父笑纳。”侯班主正色道:“你称我班主没有错,我本来就是侯家班的班主。但‘师父’二字,且莫乱叫,我还没收你为徒,以后看你表现,我答应你称师了,收你为徒,你再叫师父不迟。”薛驹扑通跪到侯班主面前,口里叫道:“师父受徒儿一拜!”
侯班主哈哈大笑道:“看来是你没少看戏文,师父不是随意拜的。我的徒弟,必然过了这么几关,才能收的。”侯班主扳着手指头继续说:“第一,吃饭关,你富家少爷,平日里锦衣玉食,我这里粗茶淡饭,说不定吃不了两顿,你就退缩了。老实说,一般人,粗茶淡饭,能充饥果腹,就求之不得,可你是富家少爷,吃粗茶淡饭就是受苦受罪,这第一条就是专门为你加的。第二,黎明即起,干下人伙计的活,对富家子弟就是难过之关。第三,每日里练功,非一夕一朝之功夫,要循序渐进,日积月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全是吃苦的事,知难而退者不计其数。因此,你先别急着拜师,我也不急着收徒,月余之后吧,能否拜师收徒,我们相互考验,最后定夺。”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