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11月29日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说,乌克兰谈判代表团新任团长、乌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秘书鲁斯特姆·乌梅罗夫已率团启程前往美国,与美方进行新一轮“和平计划”谈判。此前一天,乌方代表团原团长、乌总统办公室主任安德烈·叶尔马克突遭反腐搜查。叶尔马克随后递交辞呈,泽连斯基签署命令解除其职务。叶尔马克是泽连斯基的亲信,此前他执掌的总统办公室被认为是乌克兰最有权势的机构。尽管叶尔马克去职,但分析认为他仍有可能在暗处对泽连斯基乃至乌克兰政治施加影响。

　　主笔　王晓莹

被爆对泽连斯基发火

　　叶尔马克辞职还要从乌克兰国家反腐败局上月爆出的腐败大案说起。这起案件的“主谋”据称是泽连斯基当选总统前的生意伙伴铁木尔·明季奇和乌能源部高官,他们涉嫌洗钱、非法敛财,洗钱金额高达近1亿美元。11月19日,乌克兰司法部长和能源部长因牵涉该案辞职,当时就有乌克兰议员宣称,“有信息表明”叶尔马克可能也参与了腐败案,并指示执法部门阻挠乌国家反腐败局的调查。尽管叶尔马克并未被列为嫌疑人,但乌克兰在野党议员和一些执政党成员都呼吁泽连斯基将叶尔马克解职。

　　当时,叶尔马克回应称:“有时甚至一些没有证据、我都不知道的事,他们也会试图指控到我头上。”但在11月28日,乌国家反腐败局和乌反腐败专门检察官办公室对叶尔马克的住所进行了搜查。叶尔马克对这次“程序性调查”展现出非常配合的态度,他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调查人员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他们已获得进入公寓的全部权限,我的律师也在现场配合执法人员。我本人也全力协助调查。”

　　搜查风波结束后仅几小时,泽连斯基发表讲话称,叶尔马克已递交辞呈。随后,泽连斯基签署总统令,解除了叶尔马克的总统办公室主任职务,并表示将重组总统办公室。泽连斯基还在在讲话中感谢叶尔马克担任乌方谈判代表团团长期间准确无误地呈现乌方立场。他强调,不希望外界对乌克兰产生质疑,希望消除谣言和猜测。

　　《纽约邮报》11月28日报道称,叶尔马克当晚情绪激动地给这家媒体发短信,称“我是一个诚实、正直的人。自2022年2月24日以来,我始终坚守基辅,但我的尊严受到了践踏,没有得到维护。因此,我不愿给泽连斯基制造麻烦,我要奔赴前线”。《乌克兰真理报》12月1日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爆料,叶尔马克在辞职前曾对泽连斯基“大发雷霆”半个小时。还有叶尔马克身边人士透露,“叶尔马克真的不相信泽连斯基会真让他离职。”

从律师到“绿衣主教”

　　据报道,泽连斯基与叶尔马克相识于2010年或2011年,当时叶尔马克是一名律师,准备成立一家传媒公司,泽连斯基是演员兼制片人,运营着喜剧表演团队“95街区”,两人因为影视相关事务而逐渐熟悉起来。

　　现年54岁的叶尔马克出生在基辅,父亲曾在苏联时期担任外交官。叶尔马克毕业于基辅塔拉斯·舍甫琴科国立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拥有国际私法硕士学位,职业生涯早期担任过助理律师和律师,1997年成立了自己的法律公司。2012年,叶尔马克成立了一家国际传媒公司,担任电影制片人,据称他现在还是乌克兰电影学会和欧洲电影学会的成员。

　　2019年,泽连斯基竞选总统,叶尔马克加入其阵营,但当时很多人还不认识他。有报道称,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日那天,泽连斯基竞选总部的安保人员因为“不认识叶尔马克”而将其拒之门外,叶尔马克“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团队中认识自己的人。一位泽连斯基团队的早期成员回忆道,有一次大家坐在飞机上,叶尔马克突然大声说:“这(泽连斯基)是我的朋友,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2019年泽连斯基当选总统后,叶尔马克也跟着走到乌克兰政治舞台的中央,成为泽连斯基的助理,负责外交政策事务。2020年2月,他被任命为乌克兰总统办公室主任,同时加入国家安全防御委员会,逐渐“大权独揽”,成为泽连斯基的心腹。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有一种说法是乌克兰“政令必出总统办公室”,加之泽连斯基领导的人民公仆党自2019年7月以来便是乌最高拉达(议会)第一大党,出自总统办公室的政令推行几乎不受阻碍。叶尔马克在总统办公室的架构下设立多个小组,专门负责对俄制裁、国际安全保障、“和平峰会”、对美谈判等事宜。

　　此后,无论是军队高层人事调整、战时物资采购,还是与俄罗斯开展谈判、向欧美争取援助,总统办公室几乎负责处理所有重大事项。尽管叶尔马克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只是一个“负责协调”的人,但在一些爆料的乌克兰官员眼中,泽连斯基是乌克兰的“董事长”,叶尔马克就是“首席执行官”。与泽连斯基一样,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叶尔马克经常身穿绿色制服,并因此被驻乌外交官戏称为“绿衣主教”。

“总统的完美执行者”

　　“他把自己塑造成绝对忠于总统的完美执行者。”乌克兰政治分析师弗拉基米尔·费申科接受《基辅独立报》采访时表示,叶尔马克的“主要目标就是成为泽连斯基最合适、最顺手、最有效的工具,而不是表达自己的主张”。费申科说,即使叶尔马克不同意泽连斯基的想法,也会照样执行,“叶尔马克就是泽连斯基遥控器上的主按键”。乌总统办公室一名前雇员也表示,叶尔马克维持其影响力的秘诀就在于他迎合泽连斯基的想法,这让总统觉得他“很贴心”。

　　叶尔马克的权力来自泽连斯基,这既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有报道称,叶尔马克经常利用泽连斯基的信任“铲除异己”,在总统面前不断对他想“下手”的人进行负面评价。《乌克兰真理报》写道:“一开始,总统还会问问被攻击的人‘安德烈(·叶尔马克)为什么总是批评你?’后来这些人干脆被直接调离岗位了。”

　　2024年2月,时任乌军总司令、在民间人气颇高的瓦列里·扎卢日内被解职,转而被派驻英国担任大使,据称叶尔马克就是背后推手。有分析认为,叶尔马克赶走扎卢日内是因为他“有潜在的政治威胁”。同年9月,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去职,有媒体报道这是因为叶尔马克与库列巴关系不睦。当时有消息披露,自2023年起,泽连斯基与美方的沟通已经由总统办公室负责,“具体来说就是由叶尔马克负责”。库列巴及其领导的外交部被边缘化,最终他的职位被时任第一副外长安德里·瑟比加取代。2024年,叶尔马克被《纽约时报》列为当年“最有影响力的100人”之一,称他“在世界各地为乌克兰建起朋友圈”。

　　乌总统办公室的另一名前员工说,叶尔马克还能给泽连斯基当“挡箭牌”,为其挡住不少来自民众的批评。尽管被称为乌克兰“三号人物”,但并非民选官员的叶尔马克民意支持率并不高,甚至可以说不受欢迎。《基辅独立报》援引今年3月的一份民调报道称,当时只有17.5%的民众信任叶尔马克,不信任他的人高达67%。有人民公仆党议员说,叶尔马克是泽连斯基的“避雷针”,他辞职后可能会让泽连斯基失去“防护”。

离职是美国的手笔?

　　不欢迎叶尔马克的不只是乌克兰民众,他在很多美国和西方官员眼中也不顺眼。美国《政客》杂志今年6月援引多名消息人士的话报道称,特朗普政府今年上台后,美国官员“发现叶尔马克对美国政治不够了解,还态度粗暴、对美国官员要求过高”。《基辅独立报》还称,“叶尔马克是乌克兰关键盟友最不想要的谈判者”,这一点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有欧洲高级外交官甚至开玩笑称:“叶尔马克很喜欢旅游(指他频繁出访多国)吧。”

　　因此,有分析认为,此次叶尔马克遭解职或与美国有关联。乌国家反腐败局和反腐败专门检察官办公室是独立反腐机构,但其办公经费是由美欧援乌资金提供的,还与美国联邦调查局签署了“犯罪证据”共享协议。

　　乌克兰政治专家彼得罗·奥列修克说,乌国家反腐败局是在与美国的“密切合作”下成立的,甚至美方派来的代表就在该局现场办公,“这很不正常”。乌克兰刚爆出能源系统腐败丑闻,美国随即就提出“28点计划”,“这种巧合绝非偶然”,“完全可能的现实情况是,美方正在收集(乌克兰的)负面材料,以便在关键时刻向乌方领导人施压,迫使其接受对美国的条件以结束战事。”就在叶尔马克的住所遭搜查前几小时,他告诉美国《大西洋月刊》:“只要泽连斯基还是总统,谁也别想指望我们放弃领土。他不会签署出让领土的协议。”

　　辞职后的叶尔马克,真会去前线吗?乌克兰政治专家奥列格·波斯捷尔纳克认为,像他这样关键的政治人物不会突然、彻底地离开。不过,目前如果再任命叶尔马克出任新职位,可能引发乌克兰社会的不满和政治撕裂,叶尔马克很可能在“公众视野之外”继续发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