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北京日报客户端

“我倾向于不。”当巴特比这句温和却坚定地拒绝，在剧场空间里反复回响，172年前美国作家赫尔曼·梅尔维尔笔下那个游离于华尔街喧嚣之外的抄写员，在中国的舞台上完成了跨越时空的重生。

2025年11月26日至30日，由德国导演博立斯·冯·珀泽执导，中国演员王传君、苏力德普日布出演的话剧《抄写员巴特比》在国家大剧院小剧场上演。这场时隔7年的复排重演，不仅见证了主创团队在创作中的不断成长，也让经典在新的时代引发更多观众的共鸣。

观众：看这部话剧需要一点勇气

作为美国文学巅峰人物梅尔维尔最晦涩的作品之一，《抄写员巴特比》的视角非常独特，通过华尔街律所一位律师的叙述，讲述他雇佣的抄写员巴托比，在被要求完成各种任务时，总是平静而坚定地回应：“我倾向于不。”巴特比打破职场规则的行为，让律师感到困惑和烦恼，也由此带领观众一起去探寻：巴特比为什么会这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遭遇？

舞台上，王传君饰演的律师，在回忆与现实中穿梭；苏力德普日布则一人分饰多角，化身观察者、助手与哲学层面的超越性存在。两人的对手戏在简洁写意的舞美映衬下，叩问着人性孤独、沟通失效与个体对异化社会的被动抵抗等永恒命题，让百年前的小人物向既定秩序发起的温柔反抗，引发当代观众的共情。

有观众看完后表示：“也许看这部话剧需要一点勇气，它不提供答案，只抛出问题；不给你安慰，只给你刺痛。但那种刺痛是真实的，像一根小刺扎进手指，不致命，但让你无法忽略。巴特比的‘我倾向于不’，在每一个想拒绝却沉默的时刻，轻轻敲打着我们的心。”

还有观众惊讶道：“看作品名字，原本以为王传君要演巴特比，没想到他演的是巴特比的老板，一个华尔街的律师。这个人物有自己的悲悯也有无奈，有震怒也有不安，王传君很好表现了这个角色的多面，也代入了他的视角去窥探巴特比的世界。”

王传君：生命很短，学会说“不”很重要

一直致力于国际合作的戏剧机构“椎 ·剧场”艺术总监、本剧的制作人李芊澎回忆，2018年，德国导演博立斯·冯·珀泽向她推荐了《抄写员巴特比》，面对这样一部充满哲学思辨与语言张力的作品，李芊澎起初有些发愁，“因为难度很大，以前在中国没有这样的戏；而且对演员挑战也很大，不光台词特别多，还得要求演员真懂其中滋味。”

这场看似冒险的创作，因王传君的共鸣得以落地——当他得到小说后，连夜读完，潸然泪下，次日便应允出演，随后奔赴慕尼黑进行三周封闭排练，再回到上海打磨两周，用极致投入回应了作品的厚重。他表示，这部作品最吸引他之处，正是“我倾向于不”：“人的生命其实很短，因此在活着的时候，应该尽可能去选择自己想干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学会说‘不’挺重要的。”

2025年，《抄写员巴特比》再次搬上中国舞台，时光流转，演员成长，也让这部戏有了“查漏补缺”的变化。

“7年了，这个戏一直在我身体里生长变化，阶段不一样，想的事情也不一样。”王传君坦言，7年前的他，觉得角色态度“很酷”，但因急着把故事快点讲完，删减了部分内容；这一次复排，他惊觉自己当年舍弃的细节，有些竟然是“读懂人物的关键”，因此又将这些内容加了回来。这也让原本就多达5.8万字的台词扩充至近6万字，但整体演出时长反而缩短了，凝练的转场让人物更稳，情感浓度也更甚。

王传君透露，德国导演博立斯·冯·珀泽的创作方式，从一开始就不同于国内大部分剧组“先研读人物再背台词”的传统模式，而是先让演员去读梅尔维尔的《白鲸》，然后再畅谈卡夫卡的文学世界，“他让我们从根本上先理解和认同这个作品的创作方向，然后再开始工作。”这种溯源式的工作方法，对王传君之后的创作也产生了很大影响：“塑造角色时，会让自己先认同人物的价值观，去相信他的内心，去伤痛他的伤痛，才能理解他的选择。”

导演：把问题留给观众去思考

对于德国导演博立斯·冯·珀泽来说，起初曾对这次跨国合作做了大量要面对艰难挑战的心理建设，但在创作过程中却收获了意料之外的喜悦。常常自己的想法刚萌芽，王传君便能领会其意，这份默契让导演由衷感叹：“语言不重要，连接才是核心。”

今年，该剧复排重演，让导演愈发欣喜的是：“演员更成熟了，观众也更能理解这个作品了。”曾经尝试让演员更加贴近角色的他，如今更在意观众从作品中获得的感受和思索。“王传君一直强烈支持我的观点，就是我们不必寻找一个确定的解释，但我们要把问题留给观众去思考。”

因此，当王传君演出结束后仍沉浸在角色的伤感中，当观众带着“为何说不”的追问走出剧场时，那份对个体价值的坚守、对异化现实的抵抗、对精神出口的寻找，始终在剧场内外不断生长，以经典的力量持续叩问每个时代的心灵。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