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

　　一说起核雕，有个小地方避不开——舟山。此舟山非彼舟山，在苏州，是个小村子。

　　舟山核雕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整个舟山村的支柱产业就是核雕，家家户户以此为生。一枚小小的果核，可以在能工巧匠手中变换成各种造型，栩栩如生。由舟山核雕回望苏州核雕的历史，那就更悠久了，要追溯到明代。

　　核雕的魅力在于何处？不妨用明代散文作家魏学洢《核舟记》里的一小段来举例，这篇文章描写了核雕家王叔远所制“赤壁泛舟”核雕：“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这段话说的是船头的景象。苏东坡右手拿着卷首，左手安抚鲁直的背部；鲁直左手拿着卷尾，右手指着手卷；东坡的右脚和鲁直的左脚显现，另外两膝隐藏在衣服的皱褶中，还微微侧偏；佛印左臂的挂珠数量，清晰可辨。

　　一方面，不禁感叹于魏学洢文笔的直观与细腻；另一方面，不要忘了，这可是在一枚小小的果核上呈现的景象，还仅仅是一个局部，就已如此传神；《核舟记》亦提到小船的八扇窗户可以自如开阖，足见王叔远的雕刻技艺是何等精妙绝伦。

　　明代是中国工艺美术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既继承了宋代以前的美学追求，又开始向程式化转变，竹、木、牙、角等多种材料纷纷应用到手工艺制作中。明代核雕技艺的发展，为后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其实，明代核雕有“三绝”：一是王叔远的核雕，上文已经提及；邢献之和夏白眼的核雕，也教人叹为观止。据史料记载，邢献之是高淳人，精刻工，兼善绘事，“每以胡桃绘十八罗汉及屋宇、松竹，即雕镂于上。咏题亦无所不备”；夏白眼“能于乌榄核上刻十六娃娃，每一娃娃仅米半粒大，而眉目喜怒悉具。或刻子母九螭，荷花九鹭，其蟠曲飞走之态，成于方寸小核”。能在史籍中留名的工匠，少之又少，哪怕只有这零星的记载，已能看到二人的精湛手艺了。

　　至清代，核雕进入宫廷，成为御用文玩，乾隆帝尤爱核雕，珍藏众多。清代核雕的造型更加写实，雕工流畅，磨工规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陈祖章所制橄榄核舟，横3.4厘米，纵1.4厘米，高1.6厘米，同样以“赤壁泛舟”为主题，舟底刻有《后赤壁赋》的全文。细观舟上，门窗俱备、均可开阖，篷上雕刻席纹，直立的桅杆旁有绳索与风帆；舱内桌案杯盘狼藉，苏轼、客人、客妇、艄公、书童等人的神情各异。凭窗而坐的是苏轼，他头裹巾子，宽衣博袖，静静望向窗外，似在欣赏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似在聆听清风徐来、江流之声。艄公不忍打扰乘客的游兴，故意放慢摇橹的速度。

　　值得一提的还有无锡博物院所藏晚清杨芝山的核雕，以“西园雅集”为主题。该核雕横3.1厘米，纵2.6厘米，高3.3厘米，为胡桃果核质地，椭圆球形，通体赭红，中间纵贯圆孔状，可作“挂件”。杨芝山综合运用圆雕、镂雕等多种技法，使得核雕上的二十人姿态、表情各异，正面上方的苏轼正执笔题诗，气度非凡，西园主人王诜则在后方拱手凝视。

　　时过境迁，如今，核雕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深受大众欢迎的文玩新宠。当下的核雕既有传统技法，又有现代表达，散发着独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