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电视剧《沉默的荣耀》热播，让吴石将军从尘封的历史中走进更多人的视野。在台湾，与他并肩作战的，还有何遂、聂曦、王正均等福州同乡。

电视剧《沉默的荣耀》剧照。

当时的台湾处在白色恐怖下，在“谁留谁走”之命运关口，吴石与何遂如何完成生死托付？吴石的情报组又是怎样在危机四伏的孤岛上坚持战斗？今天，我们共同回望暗夜之中那份信仰不灭的荣光。

吴石毅然去往危机四伏的台湾

1949年6月，吴石与福州同乡、中共秘密党员吴仲禧见了最后一面。吴石说，福州绥靖公署任职结束后，他要到台湾去。吴仲禧劝他慎重考虑，如果不去，可以就此留下，转赴解放区。吴石早已作出抉择：“我的决心已经下得太晚了，为人民做的事太少！现在既然还有机会，个人风险算不了什么。”

1949年8月13日清晨，吴石飞往台湾。

图为吴石在台北期间的照片。中共党史出版社供图

到台湾后，受中共华东局委托与之直接联系的何遂，因身份暴露离开台湾，吴石再次面临人生抉择。要想继续在隐蔽战线发挥作用，就必须重新与组织建立秘密联系，那无疑是极大的冒险。而吴石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先后两次赴香港，主动与中共驻港地下组织接上关系，并送出情报。

此后，中共华东局特派员朱枫接替何遂，与吴石联系。1949年12月至1950年2月，朱枫与吴石在台湾秘密会晤七次，传递出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国民党东南区驻军番号和人员概数等绝密资料。

不幸的是，因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被捕，吴石身份暴露，于1950年3月1日晚在寓所被捕。在保密局看守所的3个月里，吴石经历了国民党特务的多次酷刑和反复审讯，但始终坚贞不屈。审讯官李资生在报告中无奈地承认：“对吴石的侦讯是最困难的事。”

吴石自知国民党当局不会放过自己，在狱中提前写下遗书，并以一首七言诗作结尾：

“天意茫茫未可窥，悠悠世事更难知。平生殚力唯忠善，如此收场亦太悲。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

字字铿锵，映照出一颗伟大的灵魂——明知就要赴死，但他不为自己的死感到悲伤，而是感叹未能看到胜利的到来。

他，是吴石跨越生死的托付

在福州三山人文纪念园，吴石将军与何遂将军的铜像静静地伫立在英雄广场。

图源：新华社 魏培全 摄

何遂与吴石是福州老乡，他们曾在桂南会战、长沙会战中共患难、同生死，友谊日笃。

何遂虽非中共党员，却反感国民党独裁和腐败，与共产党人心心相印——他的三个儿子和女儿、女婿等都是中共地下党员。

1949年，何遂奉中共组织之命携女儿何嘉赴台执行秘密任务，次子何世平已在台潜伏3年多。同年，吴石也接到蒋介石手谕，以“国防部”参谋次长身份赴台，两人在台北再度并肩，常以“带家人郊游玩耍”为掩护，在郊外密商情报工作。

电视剧《沉默的荣耀》剧照。

后来，由于何遂第三个儿子何康的共产党员身份暴露，组织让何遂一家人尽快撤离台湾。

吴石一再催促何遂一家离台。经过商量，8月底至9月初，何遂家人分批从基隆乘船经广州转赴香港；何遂本人则由吴石买好台北直飞香港的机票，亲自送至台北机场，直到看着他走进机舱、飞机升空才离开。

何遂抵达香港后，吴石仍未中断情报传递。所有情报均由吴石亲手封装，注明“何遂亲启”，再由何嘉交给中共华东局对台工作委员会驻港负责人万景光，直至1949年12月何遂父女返回上海。这份跨越海峡的情报托付，是两人在险境中对革命责任的共同担当。

事实上，在赴台前，吴石已将家人的未来托付给最信任的人。他给留在大陆的长子吴韶成留下亲笔字条，上面写着“有事有困难你找何康”。

吴石牺牲的消息传至大陆，何遂悲痛欲绝，多日无法进食，甚至生出弃世之念，最终在陈毅元帅的劝慰下才逐渐平复。他始终认为“牺牲的本该是自己”，这份愧疚也化作他对吴石家人长达十数年的守护。

与吴石并肩的，还有两位副官。

图源：福州市革命英烈纪念园

在福州市革命英烈纪念园，群雕《统一之愿》静静矗立。吴石执缰在前，王正均紧随其后，聂曦手持望远镜远眺，三人目光如炬，凝视远方。

他，是比吴石更隐秘的“红色纽带”

聂曦，1917年生于福建福州。青年时参加国民党军队，因正直机敏，深得吴石赏识，担任其随从副官。吴石任国民党国防部史政局局长时，聂曦兼任总务组长，长期追随左右，成为吴石的亲密战友与左膀右臂。

聂曦

1949年8月，聂曦随吴石赴台。吴石升任“国防部”参谋次长后，通过国民党“东南军政公署”长官陈诚的关系，举荐聂曦担任“东南军政长官公署”总务处交际科上校科长，为情报工作创造了更好条件。聂曦处事精干，周旋活跃于国民党军中，通过方方面面的关系，为吴石的情报工作提供了便利。

1950年初，台湾形势逐步恶化，朱枫需尽快离台，吴石交代聂曦办理。聂曦设法搞到了一张军用运输机搭乘许可证，并在1950年立春这一天送朱枫登上飞机。然而，逃出虎口的朱枫到达舟山后仍难逃国民党特务魔掌，聂曦帮朱枫乘机离台的事证则成为他“通共”的直接证据。

电视剧《沉默的荣耀》剧照。

被捕后，面对严刑逼供，聂曦以“竹签钉指不折脊梁，烈火焚身不灭信仰”的气节坚守秘密。

临刑前，聂曦留下一张光耀千古的英雄照：33岁的他，身穿衬衫，两手被反绑在背后，但身姿挺拔、表情自然，嘴角甚至带着一抹从容的笑意，英气凛然。

被台湾岛内媒体称作“最具震慑力的就义照”。

照片发布后，聂曦大义凛然、忠贞不屈的光辉形象被广为传颂。

他，是吴石情报小组的得力干将

王正均是吴石将军身边另一位忠诚可靠的副官。

1924年，王正均出生在福州一个没落的小职员家庭。抗战时期，因家境贫困，学业优异的他中学毕业后被迫辍学，奶奶与父亲相继在饥寒中离世。为了养家，16岁的王正均靠代写书信、文章维持生计。贫寒的家境，塑造了他坚毅不屈的性格，成为他最终走向红色之路的起点。

王正均。图源：福州市革命英烈纪念园

抗日战争胜利后，王正均进入国民政府福州新闻检查处担任文员，全家搬至三坊七巷。因与聂曦家相邻，两人交往甚密。聂曦见他为人正直而富有革命热情，便介绍他到南京“国防部”二厅任职，中尉军衔，并在福州解放前随“国防部”迁往台湾。

到台湾后不久，聂曦升任“东南军政长官公署”总务处交际科科长。王正均任吴石的侍从副官。从此，王正均承担起为吴石搜集与传递情报的重要任务。

当时，在台湾的地下工作者连一部与中共中央华东局直接联系的电台都没有，情报需要藏进牙膏，由地下交通员冒险经香港转交。在极端危险的环境下，王正均依然将陈宝仓绘制成表格的台湾驻军部署图以及沿海防御工事图等重要情报顺利护送出岛，辗转至中共中央。

王正均临刑前写给堂弟王正鲁的绝笔信。福州市革命英烈纪念园供图

被捕后，有人劝他：“你只是副官，属从犯，认罪或可保命。”但王正均宁死不屈，不愿以牺牲气节而苟且偷生。他在绝笔信上写道：“我无言可诉。”

1950年8月10日，王正均在台北马场町慷慨就义，年仅27岁。

1975年12月20日，弥留之际的周恩来同志在病榻上反复念叨：“不要忘记吴石他们……”这句遗言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尘封四分之一个世纪的英雄记忆。

1950年6月10日，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在国民党的军事法庭上。

1973年11月，河南省革命委员会追授吴石为革命烈士，1975年2月向吴石烈士家属颁发了《因战因公牺牲人员家属光荣纪念证》。2006年11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吴石为革命烈士，并向吴石烈士的家属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

聂曦牺牲后，骨灰在台湾漂泊数十年。2006年，民政部追认聂曦为革命烈士。2011年7月1日，王正均也被民政部追认为革命烈士。

他们本可选择更安稳的人生，却毅然投身暗夜深海。唯一的光源，就是心中那团对新中国的信仰之火。致敬隐蔽战线的英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