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 虞尔湖
出品 | 潮起网「于见专栏」
在金融市场波诡云谲的当下,区域性银行的生存与发展,犹如在激流中行舟。紫金银行作为扎根南京都市圈的股份制农村商业银行,其近年来的经营轨迹,也折射出地方金融机构在宏观经济转型期的普遍困境。
从财报数据的细微波动到行业竞争的白热化,从资产质量的隐性风险到内部治理的深层矛盾,这家银行正面临着成立以来最为复杂的挑战。而深入剖析其发展脉络,不仅能为投资者提供决策参考,更能为区域性银行的转型之路提供镜鉴。
盈利困局与资产质量的螺旋式压力
紫金银行的盈利曲线在2024年划出了一道令人担忧的轨迹。全年44.63亿元的营业收入仅实现0.98%的微增,16.24亿元净利润0.30%的增速,在银行业整体承压的背景下更显乏力。
将时间轴拉长观察,2022至2024年净利润增速从5.61%逐级滑落至0.30%,这种持续性的放缓并非偶然,而是经营体系深层矛盾的集中爆发。在已披露年报的9家A股上市农商行中,其净利润规模与增速的双垫底,暴露出在同类机构中的竞争力短板。
收入结构的失衡尤为突出。作为银行命脉的利息净收入在2024年同比下滑7.23%至36.74亿元,这一数据背后是信贷资产定价能力的系统性衰退。
公司贷款平均收益率较上年下降18个基点,零售贷款收益率下降23个基点,票据贴现利率更是下探至1.85%的历史低位。
这种全谱系的收益率下滑,与南京都市圈制造业PMI连续六个月低于荣枯线直接相关——当区域内工业企业开工率不足60%时,信贷需求的萎缩必然导致议价能力弱化。
与此同时,信用减值损失以22.14%的幅度激增至8.16亿元,相当于每赚取10元利润就有近5元被风险侵蚀,这种“赚辛苦钱、填风险坑”的模式难以为继。
2025年一季度的财报呈现出更复杂的图景。11.41亿元营业收入同比下降4.82%,与4.04%的净利润增速形成诡异背离。这种背离在财务数据中暗藏玄机:加权平均净资产收益率从2.17%微降至2.11%,看似变动不大,却揭示出资本利用效率的持续衰减。
利息净收入8.29亿元同比15.1%的跌幅,创下近五年来单季度最大降幅,这与江苏省内LPR累计下调35个基点的宏观环境密切相关,但更深层原因在于紫金银行1866.94亿元贷款余额中,占比达38%的批发零售业贷款面临着疫情后最严峻的还款压力。
资产质量的恶化呈现出加速迹象。2024年末1.24%的不良贷款率较年初上升0.08个百分点,23.43亿元的不良余额背后,隐藏着南京江北新区部分科创企业“技术估值泡沫破裂”的行业性风险。
值得警惕的是,三大贷款迁徙率的集体跳升:关注类贷款迁徙率突破25%,意味着每4笔关注类贷款就有1笔将滑向不良;次级类迁徙率骤升至80.42%,更是暴露了风险分类的滞后性。
2025年一季度拨备覆盖率看似回升至202.52%,但细究可知,这是通过压缩贷款损失准备计提规模实现的账面改善,实际风险抵补能力反而弱化。在南京都市圈产业结构调整的背景下,紫金银行的资产质量压力具有鲜明的区域特征。
其贷款投放中占比29%的房地产相关贷款,正遭遇“保交楼”与房企债务重组的双重冲击;而占比17%的中小微企业贷款,在消费复苏乏力的环境下,不良生成速度超出预期。这种区域性、行业性的风险叠加,使得传统的风险缓释手段,效果大打折扣。
行业生态位塌陷与竞争维度的全面失守
在中国银行业的生态图谱中,农商行群体正经历着最剧烈的分化。紫金银行在2024年的行业排名,暴露出其生态位的持续下沉。
在9家A股上市农商行中,其净利润规模与增速的双垫底并非偶然,而是在与同类机构的对比中,凸显出全方位的竞争力不足。
资产规模的扩张与质量的失衡形成鲜明对比。2024年末2699.44亿元的总资产较上年增长9.00%,2025年一季度进一步增至2802.54亿元,但这种扩张是以牺牲资产收益率为代价的。
对比江苏本地的张家港行,后者在资产规模增长8.7%的同时,实现了净利润12.3%的增速,不良率稳定在0.98%。这种差距背后,是客户结构的本质差异:紫金银行很多贷款客户集中在传统制造业,而张家港行则重点布局了新能源、高端制造等新兴产业。
客户争夺的劣势在南京市场尤为明显。在国有大行“下沉作战”与股份制银行“县域渗透”的双重挤压下,紫金银行的客户基础不断被侵蚀。其对公客户中,年营收超5亿元的企业占比不足15%,远低于南京银行32%的水平;零售客户中,AUM(管理客户资产)超50万元的高净值客户占比仅4.7%,难以支撑财富管理业务的突破。
这种客户结构导致其在贷款定价时缺乏议价权,2024年公司贷款平均利率较南京银行低89个基点,零售贷款利率低124个基点,形成“规模扩张-利率下行-利润压缩”的恶性循环。
数字化转型的滞后加剧了竞争劣势。截至2024年末,紫金银行线上贷款占比仅为23%,而同业平均水平已达38%;手机银行月活跃用户(MAU)不足50万,仅为江苏农信系统平均水平的60%。
在南京这样的数字化高地,年轻客群对金融服务的线上化需求日益强烈,而紫金银行仍依赖137家物理网点的传统获客模式,运营成本居高不下——2024年业务及管理费同比增长6.7%,远高于营收增速,成本收入比攀升至39.2%,在上市农商行中排名倒数第三。
宏观经济周期与行业政策的叠加影响,进一步压缩了生存空间。LPR的持续下行使得净息差从2022年的2.15%收窄至2024年的1.68%,这种收窄速度在区域性银行中尤为显著。
更严峻的是,南京地区法人银行数量达17家,形成"僧多粥少"的格局,2024年区域银行业整体存贷比已达89%,超出监管警戒线,这意味着紫金银行在本地市场的扩张将面临更严格的资本约束。
治理结构僵化与管理效能的系统性耗散
一家银行的危机,往往先从内部治理的裂缝开始显现。紫金银行董事长任职资格的长期悬而未决,创下了A股上市银行的罕见纪录——自2024年8月选举产生董事长人选,至2025年6月仍未获监管批复,近十个月的权力真空状态,对战略执行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影响。
这种治理僵局直接体现在业务推进的迟滞上。原定2024年四季度上线的“数字贷”系统,因决策层的不确定性推迟至2025年二季度;针对南京江北新区的科创企业专项信贷计划,在反复的内部讨论中错过了最佳投放窗口。
更深远的影响在于管理层级的信任损耗,中层干部在“等待观望”中放缓了改革步伐,而基层员工则对未来发展产生迷茫。高管薪酬体系的剧烈调整,也引发了新的治理矛盾。
2024年董事、监事及高级管理层薪酬总额同比下降18.9%,这种降幅远超净利润增速的变动幅度。薪酬契约作为公司治理的重要机制,其非预期性调整往往导致管理层行为的扭曲:部分高管开始规避高风险高收益的创新业务,转而选择保守的传统业务;核心岗位的人才流失率从2023年的3.2%升至2024年的5.7%,其中风险管理、金融科技等关键领域的人才流失尤为严重。
薪酬结构的不合理,进一步加剧了管理困境。在降薪方案中,固定薪酬占比从45%降至38%,而与业绩挂钩的浮动薪酬占比提升至62%,但业绩考核指标仍沿用规模导向的传统体系,导致分支机构在“存款冲时点"等短期行为上投入过多精力,忽视了资产质量与客户体验的长期建设。这种激励错配,使得紫金银行在数字化转型、轻型化发展等战略转型中缺乏足够的内生动力。
内部流程的僵化则放大了治理缺陷。一项针对基层员工的匿名调研显示,超过60%的受访者认为审批环节过多、部门协同低效是影响工作效率的主要因素。在南京某科技园区的企业开户业务中,从客户提交材料到账户激活平均需要5.2个工作日,而同业平均水平仅为2.8天。
这种组织效能的不足,使得紫金银行在与互联网银行、民营银行的竞争中,难以发挥本地化服务的优势。
结语
实际上,紫金银行的困境并非孤例,而是区域性银行在经济转型期的典型样本。其面临的盈利压力、资产质量风险、行业竞争劣势与治理结构矛盾,本质上是传统经营模式与新金融生态之间的深刻冲突。
「于见专栏」认为,紫金银行的破局之道在于,重构以区域产业升级为导向的客户策略,建立与南京都市圈数字经济相匹配的风控体系,打造敏捷高效的组织管理架构。
只是,这不仅需要战略层面的顶层设计,更需要执行力层面的刀刃向内——唯有如此,才能在金融改革的深水区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