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化的中国“弹性”:对弹性社会与超稳定结构的一种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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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14 20: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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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化的中国展现出独特的“弹性”。在社会层面,它不像西方社会那般剧烈变革,而是在传统与现代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传统的儒家思想、家族观念等仍深深扎根,与新兴的西方科技、思想相互交融。超稳定结构使得中国在面临外部冲击时,能以一种柔韧的姿态去适应和调整。例如,洋务运动开启了近代化的先河,在保留封建体制的基础上引入西方技术;戊戌变法等虽历经挫折,但也为中国的变革留下了印记。这种弹性让中国在近代化进程中虽历经艰难,却始终未被彻底颠覆,而是在不断地自我更新与演进。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观察家 (ID:eeoobserver),作者:李冬君,原文标题:《近代化的中国“弹性”——对弹性社会与超稳定结构的一种解读》


观·察


工业革命不仅是技术变革,更是撬动中国“超稳定结构”的历史杠杆,其突破路径,以外部冲击启动系统震荡→新经济因素侵蚀传统基础→政治与意识形态被迫转型→耦合断裂后进入现代性探索。这一过程,充满暴力——战争、阵痛——社会解体、希望——启蒙运动,使中国从“超稳定”状态,转入“大变革”时代。


——李冬君


近代化的中国“弹性”


——对弹性社会与超稳定结构的一种解读


文/李冬君


何以中国长期停滞


“何以中国长期停滞”?或曰“弹性社会”,或曰“超稳定结构”,二说均试图解释中国传统社会何以长期稳定,但其视角、方法论和核心结论却差异明显,我们来比较一下。


“弹性社会”理论,将中国传统社会定义为“早熟而不成熟”的弹性结构,以其多元经济基础与复杂控制系统吸收变革能量,表现出“弹性”调整能力,却难以突破既定框架,其观察,以动态视角,故其所见,新旧因素并存,冲突与协调交替,展示出阶级对立与乡族互联互动,政权压力与绅权转化相交织,经济驱动与超经济强制共同作用于多元经济(国有、族有、私有)中。


而“超稳定结构”的定义,则基于中国传统社会——自秦至清的帝制时期,有一种“超稳定系统”,其特点表现为周期性震荡,如王朝更替、农民起义、外族入侵等动乱虽然频繁发生,但深层结构稳定,每次动荡后,社会总能通过系统调节恢复其原有的政治、经济、意识形态结构,农民起义等动乱,反而作为其系统修复的“安全阀”,未能触动其根本矛盾,因而不会发生质变。


其社会形态由三个子系统耦合而成,其一,为政治结构,由中央集权的官僚体系与皇权专制构成;其二,为经济结构,以小农经济为主,由土地私有制与地主—佃农关系构成;其三,为意识形态结构,以儒家伦理如“三纲五常”的核心价值构成。此三者,以其“耦合”形成强关联,相互强化维持其稳定性。


两种理论,对于历史解释力的侧重点也不同。


傅衣凌的“弹性社会”理论,指出其多元结构的韧性,例如,明清社会,虽然出现资本主义萌芽,但因乡族势力、官僚体制的上下制约,新因素被“死的拖住活的”,形成弹性往复,而非断裂。还有在地方与中央的互动中,乡绅阶层协调国家与基层社会的作用,既维护中央集权,又保留地方自治空间,成就弹性的政治基础。其经济形态,亦多具兼容性,如“一田多主”制、永佃权等现象,反映土地关系的灵活性,既缓解冲突又固化传统。


金观涛的“超稳定结构”说,表现为“系统自我修复”机制,王朝更替,通过重建小农经济和儒家意识形态,重新恢复旧秩序,如“汉承秦制”,循环不已;还表现为“意识形态固化”和“技术停滞”,儒学与科举制,排除思想异端,抑制变革动力,重农抑商政策压制商业资本积累,导致技术发展缺乏社会支持。


对“停滞”与“变迁”的解释,两说也有差异。


傅衣凌说是“弹性中的渐变”,他认为,社会虽未质变,但内部却已持续微调,如租佃关系货币化、商业资本渗透,其“弹性”使传统社会适应外部压力,使之无法突破原有结构。而金观涛则认为是“结构锁定下的循环”,强调系统通过周期性震荡(如农民起义)消除偏离,回归原稳态,变革被“吸收”而非积累。


两说具有互补性,表现为微观弹性与宏观稳定的互补,傅衣凌的多元结构说为金观涛的“超稳定”提供了微观基础;还表现为动态调整与系统锁定的互补,“弹性社会”理论更强调社会内部的能动性,而“超稳定结构说”更强调要突出系统的刚性约束。


“弹性社会”以其微观透视揭示传统社会吸收变革能量又囿于传统规范的矛盾性,突破了“停滞—进步”的二元叙事,而“超稳定结构”,则以宏观系统模型,解释了社会结构抗拒质变的深层机制及其结构性锁定,构成“变与不变”双重视角。


中国城市的双重变奏


我们还可以将“两种类型”的城市——开封型与苏杭型,放到这“两种范式”下来解读,对它们进行一次再认识。


“苏杭型”城市,具有“弹性社会”的典型性特征——“早熟而不成熟”,自有一番“萌芽”气象,明清时,曾以工业扩张城市空间,形成经济主导的“府城+卫星市镇”格局,而有新旧经济形态共存、地方自治与中央集权互动的“伸缩性”表现。


然其经济,虽称“繁荣”,但依然受制于“超稳定结构”,未能突破其结构性的系统锁定,如明清以海禁抑制海洋贸易,商业资本始终以农业为“本”,错失了工业革命的临门一脚。


而“开封型”城市,则是个“超稳定结构”的典型,其兴衰周期,取决于治乱与治水的地缘政治,金、元以降,已失都城地位,但其系统,官僚体系与小农经济依旧,仍在维系。


其经济结构单一,明显“弹性”缺失,不离漕运,固守农本,短于多元土地建制,缺以区域分工形成的市镇体系。


如果我们对这两类城市做一下对比分析,就不但可见它们兴盛期的动力差异,如苏杭为市场化的内生增长,而开封则由政治权力主导的外生驱动;还可见衰落时期它们的路径分化,苏杭型表现为弹性缓冲下的渐进调整和“适应性停滞”,而开封型则表现为结构锁定下的系统性崩溃,陷入“失序—重建”循环。


苏杭型与开封型的分野,基于一方水土对“弹性社会”与“超稳定结构”的选择,江南选择“弹性社会”,成就其苏杭型市镇,中原倾向于“超稳定结构”,以此造就了开封型都城。


江南与中原,作为两大核心地理单元,天南地北,成为中国版图里最重要的两条历史地理线及其政治文化景观。


其差异,固由其天时地利的自然属性使然,亦与其各自所在的历史地理线在中华文明的统一性中的分担相关联。


中原一线,以秦岭—淮河分界,据之以封邦建国,改朝换代,堪称为“一代王朝的生命线”,其范围,涵盖黄河中下游流域,核心区域,为关中、河洛之地,以大平原,环以山河。


而江南一线,先以长江中下游,曰吴楚,称两江,宋以后,名位东移,移至下游太湖流域,从“六朝古都”到“江南八府”,从白银时代“中国风”到工业革命的经济风暴来临,江南不仅成为全国经济中心,而且成为全世界的一个经济中心。


在文化方面,江南一线,亦堪称“文化中国的底线”,不但在文明的起源上,走在了中原的前面,而且在历史进程的各个阶段中,也步步领先,一直走在了前面,自上古迄于古代,从良渚神权古国到吴越技术霸权,再到楚汉文化对帝国的重塑,江南始终是一条与中原并行的文明轴线,其历史并非“追赶中原”的被动进程,而是以“技术突破—文化融合—制度创新”的自主演进。


汉朝虽定都长安,但其文化内核深受楚风浸染,经济命脉依赖江南资源,所谓“汉承秦制”,实为“汉融楚魂”。


尤其魏晋以降,六朝相续,维系中国浮沉,唐宋以来,金元交替,异族入主中原,明清迭代,认同中华一脉,其以江南为底蕴,与之同化,复兴国土,再建新王朝,重启攘夷篇。


纵横千年,放眼望去,历史云烟,不过如此。


若就此而言之,亦可谓其为一“超稳定结构”。


旧朝颠覆之后,新朝又开基了,在王朝中国的地基里,“开封”维新,“苏杭”适之,中原与江南又达成了新统一。


可工业革命的风暴来临时,却非如此,虽然伴随列强入侵,但不是来中国做皇帝,而是来与中国做生意,不要改变中国政权,却要改变中国的经济,尤其要改变那个“超稳定结构”。


近代工业革命对中国“超稳定结构”的突破,本质上是外部力量与内部变革共同作用的结果。金观涛提出的“超稳定结构”认为中国传统社会通过政治(中央集权)、经济(小农经济)、意识形态(儒家学说)三系统的强耦合实现周期性震荡与修复,而工业革命带来的技术、经济与思想的冲击则突破了这一闭环。


工业革命的“三重机制”,瓦解了“超稳定结构”,其一,经济先行脱嵌,小农经济解体,使政治失其物质基础,使意识形态脱离社会土壤;其二,政治失序反哺经济,地方割据与军阀混战为新经济因素提供了生存缝隙;其三,士人转型催化革命,以科学废科举,造就新知识分子,以民主废君主,推动制度革命。


工业革命不仅是技术变革,更是撬动中国“超稳定结构”的历史杠杆,其突破路径,以外部冲击启动系统震荡→新经济因素侵蚀传统基础→政治与意识形态被迫转型→耦合断裂后进入现代性探索。这一过程,充满暴力——战争、阵痛——社会解体、希望——启蒙运动,使中国从“超稳定”状态,转入“大变革”时代。


工业革命的“洋务”反应


然而,“超稳定结构”解体了,中国并未解体,王朝崩溃了,中国没有崩溃,而是反弹起来,回应了“民主革命”的巨大的反作用力,非英国式的君主立宪,而是美国式的民主共和。


通过“回应”,我们发现,“超稳定结构”中的“稳定”二字,并非来自这个“结构”的本身,因为,“回应”的反作用力,非由此“结构”发出,故用“结构”的核心三要素——小农经济、中央集权与儒家学说,均“回应”不了此次的工业革命。


三千年来,改朝换代常有,而工业革命不常有,其三千年等一回,故曰“三千年之巨变也”。


那么,“回应”从哪里来?我们不妨回头去看中国的另一面,看一下“弹性社会”,就会发现中国的第一“回应”,来自民间社会的“弹性”,来自“资本主义萌芽”对“工业革命”的反应,来自“江南道路”对“英国模式”的转化效应,不是“开封型”城市的无奈之举,而是“苏杭型”城市的惊醒发出了“回应”。


最初的“回应”,便是“洋务”,在中国运动了。


洋务运动,兴起于江南,而非中原,是江南“弹性社会”的不屈的反弹,而非“超稳定结构”的强制使然,是“弹性社会”以其多元性和适应性来转化系统危机,并以其“弹性”的“回应”,生成新的历史机遇,而非“超稳定结构”的绝处逢生。


19世纪60—90年代,作为近代化的尝试,洋务运动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民间社会的“弹性”机制,却又因其未能彻底摆脱“超稳定结构”的制度性束缚,而难以超越被超经济强制限定的“弹性陷阱”,最终被内外夹击陷入结构性失衡。


工业革命打破了传统小农经济,“洋务”作为新经济因素,侵入其基础。对此,官本位的“开封型”城市,已是动弹不得,而民本位的“苏杭型”城市,则反而趁势摆脱了“超稳定结构”的强制,对外开放了它的弹性机制,不但兼容“洋务”,而且化为“运动”,使之如巨浪扩展的圈层,一浪接一浪的“内卷”。


这已不是小农经济的自发性的内卷,而是外来的新经济因素——“洋务”,深入其中的“运动”所带来的内卷。


好在“苏杭型”城市群本身,在其早期工业化的资本主义萌芽中,便已具备了“斯密型动力”,有过“斯密型成长”的经验,它自身虽未能以技术突破产生工业革命,但它却深藏了接受工业革命并随之而“工业化”的潜能,萌芽不死,仍在新生。


可“超稳定性结构”呢?尽管已在瓦解中,却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即便瓦解,也要一步一步来,带着“富国强兵”的面具,投奔到“洋务运动”中,迈出了它自救的第一步。


其自救也,以官办为主,通过创办军事工业(如江南制造总局)和民用工业(如轮船招商局),部分引入商股,如招商局就采取“官督商办”,形成“国有—私有”混合的经济模式。


其技术引进,带来新型工业化布局,以上海为中心,带动周边“早期工业化”升级,造就江南地区“官厂—民坊”群落。如上海机器织布局纺织机械改良,催生了无锡、南通等地小型纺织工场,这种技术溢出效应,强化了江南市镇经济的弹性。


官办“洋务运动”,虽在江南“弹性社会”的基础上开展,但其自身“超稳定结构”的残余还在,导致新旧经济的共生困境,形成“弹性陷阱”,其官办收入,多用于军费开支或官僚消费,而非扩大再生产,如江南制造局年耗银约百万两,但甲午战争前,仅造舰40余艘,其效率远低于日本同期。这种“技术依附性增长”未能转化为社会财富积累,导致“国富民穷”的失衡格局。


在政治结构上,也出现了地方势力的弹性扩张,松动了中央集权拧紧的分权螺丝,湘淮军阀,如曾国藩、李鸿章等,通过主导洋务企业,形成地方财政与军事自主的“半独立化”,其“督抚专权”类似“乡绅协调机制”,可谓对专制的弹性调适。


清廷为防范地方坐大,让户部插手各地官办企业,加剧了中央集权与地方势力的博弈,导致政策拉锯,因而屡遭挫败,如张之洞筹办卢汉铁路,受限于户部拨款,被迫向比利时借款而失其路权,可见“洋务”弹性仍受制于清廷“超稳定结构”。


城乡一体的工业模式


其于社会方面,江南士绅及其宗族资本,遭遇了工业革命的猛然一击,也开始了产业与身份的转型。如南通张謇、无锡荣德生,将地租收入转投于洋务企业或民办工业,形成“地主—资本家”的双重身份,或依托宗族网络——如荣氏家族的钱庄支持,或建立乡土权威——如张謇担任南通自治会长,构建起“企业—社区”一体化模式,延伸了“弹性社会”里的乡族协调机制。


这种资本转化路径,体现了传统乡族经济对“工业化”的弹性适应,如张謇开办大生纱厂,就依托南通原有的“棉—农网络”,进一步构建“棉垦—纺织—销售”一体化产业链条。


但是,民族工业兴起,未完全取代传统经济,而是形成“小农经济—手工业—近代工业”的混合结构,如无锡荣氏家族的茂新面粉厂与当地农村的麦作经济形成共生关系:工厂收购本地小麦,农民收入增加后购买机制面粉,形成区域性经济循环。这种新旧产业的互补性,体现了弹性社会“多元并存”的特征。


基于“弹性生存”原则,劳工阶层也在转化,由破产农民和手工业者转化为“洋务”工人,如江南制造局,雇工超2000人,但其管理方式,仍是封建工头制,不但薪资微薄,且无保障,如此劳动关系,提供了底层流动机会,也加剧了阶级矛盾。工人来自农民,其弹性生存,表现为保留农村土地作为退路,形成“半工半农”的弹性身份,以“离土不离乡”的流动模式,化解了工业化初期的资本血腥,但也阻碍了劳工的“阶级”意识的觉醒。


还有买办阶层的兴起,洋务企业虽说由官来办,但官家哪有能力真的来办?怎么办?解决问题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是买办。买办不但在官商之间起到缓冲作用,而且充当了“土洋结合”的胶粘剂,以其洋务经验服务于本土企业,利用外资银行贷款缓解中国资金短缺,如唐廷枢之于开平煤矿,虞洽卿等融资创办四明银行,其买办性使民族资本与外资形成共生关系,以其“依赖中的独立”体现了“弹性社会”对外来冲击的灵活反应。


正是在多元经济形态的弹性转换中,在传统经济网络的适应性转化中,依托于传统经济弹性中的多元所有制和地方市场体系,兴起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工业的本土样式。


从江南丝织业转型中,可见手工工场与家庭纺织并存,形成“机器生产+家庭代工”的混合模式,延续了弹性社会的“新旧共生”特征,此模式,既开源了原手工业者的技能,又节流了初期资本投入,显示了经济弹性对工业化的缓冲作用。


从资金来源看,近代民族工业的原始资本,或依赖地租转化,或来源于官僚资本,或由外国银行贷款,这种对传统势力和殖民资本的依附,暴露了弹性陷阱下的依附性发展,被“死的拖住活的”纠缠,导致其难以自主地形成独立的产业体系。


乡绅阶层的资本转化,不但通过地租积累投资近代工业,而且利用宗族网络组织劳动力,如招募同乡工人,以此,延续了弹性社会原来的“地方自治”机制,如此转化,既缓解了封建经济解体带来的社会震荡,又为工业化提供了本土路径。


转化,造就了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以弹性社会的调和方式,一变“士农工商”的旧格局,让资产阶级认捐政治身份,将工人纳入封建行会管理,新旧阶层在妥协中磨合。


被制度约束的转化,在弹性结构的磨合中,已形成路径依赖,虽以“官督商办”和“奖励实业”之举,来对“超稳定”的政治体制作适应性调整,欲在弹性框架内转化危机,然而,充其量亦只能缓解其体制压力,却难免体制腐败和主权丧失。


其意识形态,也以有限的包容,将工业化纳入儒家伦理,通过“实业救国”之类的话语——如张謇所谓“父教育,母实业”,来调和其价值观与资本主义的关系,然其工业化,采取工头制管理,可见其思想弹性的乏力,以新式学堂(如京师同文馆)培养技术官僚,既推动变革又受制于科举废除后的身份焦虑。


历史的镜子,反映了“弹性社会”的限度及其变革困境,纯以技术移植难以突破“弹性社会”阈值,技术变革与制度惰性冲突不已,局部弹性与系统锁定,也成了一个悖论。


江南地区的经济活力,被纳入全球资本主义体系,因其主权缺失,反而强化了清廷对列强的财政依赖,为了王朝续命,不惜以关税抵押外债,形成“越开放越脆弱”的恶性循环。


而传统的现代性转化,也在“实业救国”实践中表明,缺乏产权保护与法治环境,弹性动力很难弹出“现代性”,在“弹性社会”的基础上,“洋务”受制于“弹性极限”,再怎么“运动”也难以实现历史性的突破,需要新的“革命动力”的来源。


其来有二,一是经济弹性崩溃催生政治革命。


民族工业以“弹性社会”为基础的协调性成长,以其脆弱却又生生不息的活力,催生了无产阶级的人口,催化了资产阶级的政治诉求——如立宪运动,为革命提供了阶级基础。


二是思想弹性的瓦解开启了新文化的启蒙。


民族工业推动了新的城市化,如上海人口,从1870年20万,增至1920年200万,由此催生了市民文化,不断冲击儒家伦理的围城,使“弹性社会”的意识形态功能彻底失灵。


我们由此可见“弹性社会”的历史辩证法。


洋务运动是“弹性社会”的一次大规模调适,也是其内在矛盾的总爆发,它在经济上激活多元性却又因之陷入依附性增长,在政治上释放地方活力却加速了中央集权崩塌,在社会上推动阶层流动却未能建立公平秩序而表现为“弹性中的僵化”。


而民族工业崛起,则是“弹性社会”的“最后辉煌”,也是其解体的开端,其弹性滋养,以适应性调和新旧因素,从传统中转化出新的生存空间,然又难免弹性陷阱以其新旧共生的纠缠抑制独立工业体系形成,并导致弹性崩溃,出现经济依附性危机和阶级矛盾激化,终于推动中国从“超稳定”走向社会革命。


这一过程揭示,传统社会的弹性机制在近代化浪潮中,既展现了文化的柔软性和历史的适应性,也暴露了它的根本性局限——唯有打破新旧共生的惯性才能真正实现社会转型。


(作者近著:《走进宋画——10—13世纪的中国文艺复兴》,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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