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嚣的城市中,他们毅然决定花 2500 元租下带院子的房子,以此开启在城市边角的全新生活。那片小小的院子,仿佛是他们逃离都市纷扰的世外桃源。清晨,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院子里,鸟儿欢快地歌唱,他们在这宁静中苏醒,感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午后,泡上一杯清茶,坐在院子的藤椅上,静静看着书,思绪也随之飘荡。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院子染成金黄,他们在这温暖的氛围中,忘却了城市的喧嚣与压力,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惬意,仿佛找到了心灵的栖息之所。
租房,是贯穿很多人整个深漂生涯的重要命题。
不同人、不同阶段,需求和遇到的问题各不相同。
在福田合租的Ryan,没有边界感的室友让他不堪其扰;陈曼曼试过各种单间、公寓,从3500元的老旧单间到5600元的城中小户,每一次搬家都像在城市里下注,却从未押中过生活的安心感;互联网销售高然,虽然收入不低,却始终对“六千块换来一间像酒店一样无温度的公寓”心怀疲惫。
建筑名家梁思成曾说,“对中国人来说,有了一个自己的院子,精神才算真正有了着落。”
于是,当对很多人来说,在深圳租房多一扇窗,多一个小阳台都足以称为奢侈之时,他们选择绕开主流路径,用不到中心城区一半的租金,在深圳的城市边角处,租下带院子的老房子、小房子。
院子不大,却种得下绿植、铺得开地毯,也装得进日常的浪漫与喘息。
“我想租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对Ryan来说,最初产生这种念头的原因很简单:换一种能喘口气的生活方式。
Ryan刚来深圳的时候,和两个室友合租在福田的隔断房里,房租人均2800元/月,水电物业宽带杂费另算,一个月算下来超过3500元。
厨房和卫生间是共享的,属于他的只有一间暗窗卧室。最让他意难平的不是价格,而是没法呼吸。空间逼仄是一方面,更难熬的是生活节奏全靠协调。
他记得最压抑的一个晚上,是前一晚熬了一个通宵赶方案,当天加班到10点,回到出租屋内,室友还在打游戏语音外放。另一个舍友带了女朋友回来,在厨房忙碌着捣鼓宵夜。门外的嘈杂声,一直持续到半夜,他戴着降噪耳机也挡不住。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逃,哪怕是搬到远一点的地方,也好过这种对生活掌控度几乎为零的状态。
但是,就算在市中心商品房内独居,也不代表生活质量有多高。
陈曼曼住过很多种房子,从福田3500元的城中村单间,到公司附近5600元的公寓。便利是真便利,看起来生活精致,但在她看来,压抑的氛围始终如影随形。
“每天从写字楼回到另一个盒子里,进到一个像蛋壳一样的空间,拉上窗帘、关上灯,连城市的光都被隔绝,每一个夜晚都像泡在密封袋里的孤独。”她这样形容过去那几年。
直到一次周末,她去了坪山朋友家做客。那是一栋老房子,院子里有草地、有秋千、有躺椅,朋友家的狗在边上跑来跑去,小猫在围墙上慵懒地晒太阳。
她在木桌上浅嘬了一口朋友家新鲜自制的柠檬茶,那一刻,她有点恍惚,“这也是深圳吗?”
“如果我也能住进这样带院子的房子就好了,”种子就此种下。
曾高然的憧憬,也源于朋友。
“我以前是靠住得近来对抗加班的,但是公司在南山的粤海街道,一个简陋的一房一厅都得6500元一个月。后来爱上了冲浪,发现在海里冲几个浪,比睡一觉还解压。”于是他开始频繁往返深圳到惠州、汕尾之间。
最开始,遇到需要过夜的情况,他偶尔住在青年旅舍,偶尔跟朋友一起睡在车里。混熟了浪人的圈子,他发现浪点附近海边的房子算得上便宜。
他租过1300元位于汕尾的两室一厅,租过惠东一年8500元的小区海景两室一厅,还在西涌租过800元一个月的小房子,用来放自己的冲浪装备以及休息用。
曾高然混迹冲浪群,最后看到有朋友在大鹏的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院子面朝树林,附近还有小路通向海边,关键是可以“带浪板入户”,三室一厅2800元,一次性签一年。平时通勤有班车,偶尔也自驾回市区上班。
此时曾高然心动了:“因为我的上下班时间比较弹性,可以避开拥堵,通勤往返最多一个半小时,但可以住这么舒服、僻静且有自己小天地的房子,何乐而不为?”
不同时空的某个时刻,他们开始意识到,如果生活注定不易,那能不能换个姿势,把生活过得稍微有点意思?
“我找到了一间带院子的房子!”
“2500块在深圳找房子,还是带院子的,听起来像是个笑话。”这是Ryan刚开始找房时最直观的感受。
他从福田出发,一路往外看。起初在豆瓣、58同城、租房小程序等平台疯狂搜索,只要带“院子”关键词的都点进去看。然而帖子里的房源大部分是别墅分租,要么是工业园区边的临时建筑,还有的院子形同虚设,就是露天水泥地摆个花盆。真正能住、能种花晒被子的,凤毛麟角。
后面Ryan被黑中介拉进几个“深漂找房群”,结果不是诈骗、就是价格虚标,还有些房子“带院子”的意思是指楼下公共绿地,根本不属于租户。
他扩大了找房半径,从龙华一路到龙岗,最后在光明一个村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栋老房子——屋主把楼下独立套间改成了短租民宿,有独立小院、种着三盆绿植、外加一张折叠竹椅,每月2500元,租期灵活。他只看了一眼就拍板了。
陈曼曼的经历更绕。她在龙岗中心区工作,本想住附近减少通勤,但一周内约了十多个房源,不是院子太破就是租金超出预期。还有中介口口声声“带院子”,但到了现场就成了“你家门口就是公共巷道”。
甚至有一次,她去看一间“带院子的房子”,结果发现院子跟三户人家共享,还堆满了杂物,几乎没法站人。
她被骗太多次,干脆自己去坪山蹲点、找村里阿姨聊天,才谈下了一个本地人自建的两层小房子——楼下是两室一厅,前面一个约8平的小院,有栅栏、有藤椅,房租4000元,超出预算但她咬牙签了。她说:“贵一点无所谓,至少回家能看到天。”
/ 陈曼曼的小院和邻居家的狗
曾高然则纯靠圈子。“没有平台信息,全靠熟人介绍。深圳这类‘非主流房源’挺多的,很多房子都没有挂出来,大部分都是不带家具的。而且有一些年久失修,需要自己去甄别。”
虽然如此,他最后权衡再三,还是退掉了南山的房子,在大鹏租了一套2200元一个月的两室一厅,带了一个小小的入户露天花园。
他们仨最后都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住所”,但整个过程像一次深海打捞作业——信息不对称、时间成本高,甚至伴随着不确定性。
这也注定了,这种选择不会成为深圳人的住房主流。
“我的生活,真的变了!”
曾高然房子刚租下来的模样
搬家的第一晚,Ryan在小院子里坐了很久。
那天傍晚刚搬完行李,天色微暗,他点了一个烧鸡饭,虽然骑手绕了很久才找到他的房子,饭也不是特别好吃,但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的他,忽然很安心。
“那顿饭吃得特别慢,不用跟人抢厨房,不用缩在床边小桌子上,也没有嘈杂的声音和不需要因为生活习惯不同做出任何妥协。我还是在深圳,依然有工作,但生活环境截然不同了。”
他在墙角种了一排绿植,有香茅、薄荷、九层塔,每天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出去看看植物长没长高一点。院子里后来还被他添置了一张折叠桌,一块麻布挂在边角风中飘动。偶尔朋友来,他把烧烤炉搬出来,“路边摊”式晚饭+投影仪电影,生活突然有了一种“旧时光”的味道。
陈曼曼的小院和邻居家的狗
他也开始在院子里读书,写一些以前“只有在朋友圈草稿箱里才存在”的文字。甚至多年来困扰的焦虑和失眠,也有了些改善。“以前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每天都像赶地铁一样,现在反而学会了慢一点。”
陈曼曼则开始了一种“近田园”的生活节奏。
她在坪山的新家门前,是一个7平米的小院,虽然不大,但她精心布置:手工木椅、旧地毯、碎花布帘、太阳能灯串,还有一盏废旧油漆桶改造的“花灯”。春天她在院子里种了西红柿和空心菜,邻居是一对养狗的老夫妻,还教她用旧轮胎做花盆。
她养了一只猫,叫“叮当”,每天早上5点在院子里打滚。猫咪躺着的样子看上去比她下班回家时还幸福。曼曼说自己现在工作再忙,回家都会“进厨房出院子”,偶尔还会尝试做焗饭、煲汤,哪怕只是给自己一个人吃。
她重新拾起画笔,把小院当作写生空间。虽然通勤要40分钟,但她不再焦虑。“路上听播客,顺便买菜,回来做一顿饭,就很踏实。”
“生活变得具体了。”她说,“以前我租房像打卡,换一个地方只是重新进入另一个胶囊。现在像种地一样,需要慢慢投入,你会开始关心泥土、天气、邻居、阳台晒不晒得到太阳这些事。”
曾高然的改变,更像一种“身份转换”。
他仍然在大厂办公,但节奏明显不同。他早上七点起床,有浪的时候拎着冲浪板走路15分钟来到海边,冲一个小时浪,然后火速洗个澡再去公司上班。他说:“以前我想象的深圳生活是黑白的,现在我自己调出了彩色。人生最大的自由,是在你最不自由的时候,仍有选择。”
这段“院子生活”不仅是地理空间的改变,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出走”,他们从过去的被动居住者,变成了真正的“生活策划人”,拥有了“主动性”。
“院子不是万能的,但至少给了选择的可能”
/ Ryan的房间一角
当然,这种生活方式并不完美。离开主城区,就意味着你必须要放弃一些城市带来的便捷。
通勤,始终是一道无法忽视的槛。
Ryan每天早上7点20起床,洗漱后骑电动车到光明站,转地铁,再挤进福田CBD。他算过,门到门是1小时10分钟。
他说自己每周至少有一天迟到,领导虽然没明说,但心里知道影响不小。有时候晚上加班后回家太晚,公交和地铁班次减少,回家路上要多走20分钟才能叫到车。
“有时真的会后悔。”他坦言,尤其是连续阴雨天,院子湿滑、蚊虫增多,回家还要先打扫院子。
陈曼曼在路边偶遇的小动物
陈曼曼也遇到过一些“小崩溃”的瞬间。
比如夏天蚊子太多,她晚上没法在院子吃饭,只能缩回屋子;雨季院子积水,地漏堵住了,她一边踩着水一边打扫;有一次,她忘了收院子里的床垫,结果一场暴雨打下来,整整晒了四天才干。
她还试过深夜公司突击会议,家里网络信号差得像在山洞,一边跟同事道歉,一边跑去重启路由器。
曾高然的问题,则是“慢生活带来的孤岛感”。“时常感受到远离市区带来的‘社交断裂’,很多朋友不愿意来大鹏,聚会都被动错过。”
再加上外卖选择少、物流慢、周边配套差,这些生活不便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牺牲”。
他还碰到过屋顶漏水,物业处理速度慢,拖了两周才修好;最近邻居家装修,电钻声整天不断,院子的宁静也“被侵占”了。
但他们都愿意继续住下去,因为在这些不完美中,仍然保留了一点“自主性”。
Ryan说:“哪怕每天多花2小时通勤,但我回家的每一分钟都是属于自己的。”
陈曼曼觉得“最重要的是,这个房子和生活节奏,是我自己选的。”
曾高然总结得更直接:“房子不是万能的,但城市生活太挤了,我只想找一片空间,能喘口气。”
他们也在慢慢“打补丁”。Ryan考虑换一份离光明更近的工作;陈曼曼攒钱准备把厨房翻新,再买个除湿机;曾高然准备跟房东商量一下,把屋子里发霉的墙重新刷一遍。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把“深圳生活”这个看似固定的模板,做了一点小幅度的改动。就像他们的院子,不大、不新、不高端,但能盛得下一个凉风袭来的黄昏、一盆努力长高的小番茄,还有不愿妥协的自己。
院子门口茂密的罗勒
不存在哪种生活方式更高级,更难能可贵的是去尝试不一样节奏的勇气。
他们也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适合所有人,但很庆幸自己做了一个“非主流”的决定。
就像Ryan说的那样:“我现在也还没搞懂未来,但至少,我每天早上睁眼,看到阳光洒进来的那个瞬间,会觉得自己,是有一点点自由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作者: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