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那可是中国文学的瑰宝,一直以其细腻的情感、深刻的人物刻画和宏大的叙事而闻名。然而,如今却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红楼梦》也能搞起抽象来了。这仿佛是一场奇妙的文化碰撞,将古典名著与现代的抽象艺术理念相融合。或许是创作者以独特的视角,从《红楼梦》中挖掘出了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深层意境,通过抽象的表现形式展现出来。这种创新之举,既让古老的经典焕发出新的活力,又为艺术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让人不禁感叹文化的多元与奇妙。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编辑:詹腾宇,作者:王中中
《红楼梦》中,史湘云问道:“宝玉哥哥不在家么?”贾母道:“如今你们大了,别提小名儿了。”
所以,贾宝玉的大名究竟叫啥?史湘云和贾母也没回答上来这个未解之谜。
200多年后的某日,中文互联网的“电子红楼”小红书上,有网友给出了一份独特见解:贾宝玉的真名应该叫贾璋,贾政的三个孩子贾珠、贾元春和贾宝玉连起来就是“朱元璋”,贾宝玉象征大明的国脉和遗民。
初看似乎不无道理,再细想又确实一点道理都没有。像这种脑洞大开的行为,今时今日我们可以将其归入旧红学和新红学之外的第三派别:红楼抽象学。
抽象界的水太深,容易把握不住,幸好我们还可以选择打不过就加入。不喜欢这个脑洞,那就自己再想一个:既然都是从玉,贾宝玉的真名叫贾玲也未尝不可。隔壁贾樟柯表示:我没意见。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在被称为“互联网抽象元年”的2024年,《红楼梦》也乘上这股东风,以另一种方式出圈。
新老作品从正反两面共同发力,重新掀起一波红学浪潮:由胡玫导演的《红楼梦之金玉良缘》在豆瓣上斩获3.1分,在“年度烂片”赛道稳占一席之地,还顺带拯救了李少红的口碑;在短视频平台,1987年版《红楼梦》随着各种二创全面复兴,带动了一场“大众红学热”,近10万人参与了抖音“林黛玉模仿大赛”,总播放量超4亿次。
红学流派有评点派、题咏派、索隐派、考证派等,但在这轮“新红学热”中,网友的分类是:“宅斗派”“翻案派”和“聊斋派”。
迎面走来“考公大省”山东的网友代表们,已经把需要全文背诵的三大名场面罗列完毕:海棠诗社(后以“桃花社”之名重建)成立、螃蟹宴、抄检大观园。能把内里的门道分析透彻,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薛宝钗都得给你作揖。
甚至还流行一种说法:在写网文的时候模仿《红楼梦》,哪怕只有稍微一点,都能写出爆款,比如尽人皆知的《甄嬛传》。
“翻案派”的教旨用现代术语来说,那就是重新塑造“第二性”的故事,女性角色寻回自我和主动权。油腻的“钗黛之争”早已过时,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是稳拿古偶大女主不卑不亢剧本的薛宝钗、传说中继承巨额遗产反被贾家吃绝户的“真·名门望族”林黛玉。
林妹妹作为知名“嘴强王者”,还拓展了新赛道——发疯文学。同事不回工作消息,就抱怨“你大抵是倦了,竟回我这般敷衍”;对讨厌的人阴阳怪气,说一句“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出门聚会朋友迟到,默默来句“难为你费心,哪里就等死我了呢”,保证让朋友愧疚到半夜失眠还在良心不安。
当然,和深夜更搭配的还得轮到“聊斋派”上场。
为什么元春要半夜省亲,还得赶在鸡叫之前离开?为什么薛宝钗吃冷香丸,居处蘅芜苑像“雪洞”,刘姥姥还讲故事暗示她是鬼?为什么四大家族总是死人,却几乎没有婴儿出生?
“聊斋派”的前身是“悼明派”,主张全员皆死,但还是需要一定的联想能力才能达到“细思极恐”的效果,比如崇祯帝在位17年,对应黛玉活了17岁。
而“聊斋派”就简单粗暴多了,配上鬼气森森的BGM,再叠加阴间滤镜,《石头记》的石头其实就是墓碑石,整个大观园是个大坟场,就算不会把人吓得企图放生《红楼梦》以求平安,也足够让凌晨还刷短视频的你放下手机,赶紧睡觉。
在万物皆可AI的时代,“林黛玉倒拔垂杨柳”这个曾经只存在于脑海的抽象画面,也变成能动会跑的电子生命了,但有关《红楼梦》的抽象之路,早在多年前已经铺开。
2017年3月7日,“伏黛”CP新浪微博专属超级话题开通后,短短一个月内,曾分别跃居动漫与读书榜top 1,时至今日已有4亿多次阅读量。伏地魔和林黛玉这对“拉郎界的扛把子”,也自此引燃了年轻人对《红楼梦》二次创作的热情。
在抽象这条创作赛道上,较真是最不需要的品质。不如听取邓布利多的建议,什么都不想。穿越的林妹妹走到厄里斯魔镜面前,镜中倒影大概只有一行字:大家需要什么,《红楼梦》就会被解读成什么。
被过度解读的宿命
法国思想家罗兰·巴特提出的“作者已死”理论认为,作品在完成之际,作者就已经“死亡”,剩下的文化阐发工作,就是读者的权利了。唯有作者“死亡”,读者才能“诞生”,所有阅读活动,都是读者心灵与一个既定文本的对话,价值就在这个过程中被创造出来。
有一种说法是,王国维之前的红学研究通常称为“旧红学”,主要分为索隐派、评点派和题咏派三大类。而王国维重点批判的“索隐派”,就是透过字面探索作者隐匿在书中的真人真事。
索隐派对后世影响较大的观点有三种。第一种认为《红楼梦》是为顺治帝和董鄂氏而作的爱情故事;第二种以蔡元培的《石头记索隐》为代表,“书中红字,多影朱字。朱者,明也,汉也”,认为《红楼梦》是一部心向大明的政治小说;第三种干脆认为写的是纳兰明珠的家事。
再发散些,“贾宝玉,言伪朝之帝系也。宝玉者,传国玺之义也,即指胤礽”;林黛玉寓指朱彝尊(号竹垞),因为“绛珠影其氏也,居潇湘馆影其竹垞之号也”……如果你也觉得离谱,不要紧,大部分红学家也同样觉得这些说法逻辑清奇、牵强附会,所以“臭名昭著”的索隐派逐渐消失,考证派遂成为红学正统。
直到互联网时代,沉迷厚黑学与阴谋论的“宅斗”爱好者,再次成为新时代索隐派的佼佼者。
“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鲁迅将《红楼梦》定义为“清之人情小说”,在这个大观园万花筒里,每个角度都照出一方独有的世界。
嘉庆元年(1796年),在程甲本《红楼梦》正式付梓5年后,第一部“红楼同人”《后红楼梦》续书成稿,署名逍遥子,有感于“同人相传雪芹尚有《后红楼梦》三十回,遍访未能得,艺林深惜之”。
在这本续书里,曹雪芹本人是新潮的“穿书者”,成了自家男主角宝玉的知己好友,答应亲儿子的请求续写原稿,纠正原作之中的若干“不公”之处。黛玉甚至死而复生,还自带一个与宝玉相配的信物“练容金鱼”,在贾政夫妻的反复请求下与宝玉成婚,跨过宝钗成为正妻,大家都有美好的结局。
就是这天雷滚滚的剧情,让人只想说:写得很好,下次别再写了。
据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赵建忠2019年的统计,《红楼梦》问世后200年间,共出现了195种续书、同人作品,在网络文学勃兴之后,更是新增了3000部以上的《红楼梦》同人小说。针对《红楼梦》的二次创作,本身已经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文化现象。
《新石头记》的作者吴趼人就说过自己早就“门儿清”,后人之作和曹公相比“种种荒诞不经之言,不胜枚举,看的人没有一个说好的”,他也同样犯了这个毛病。
“然而据我想来,一个人提笔作文,总先有一番意思,下笔的时候,他本来不是一定要人家赞赏的,不过自己随意所如,写写自家的怀抱罢了,至于后人的褒贬,本来与我无干。”吴趼人道。
“随意所如,写写自家的怀抱”,同样“满纸荒唐言”,谁又能解其中味?上一轮“红学热”中渴望完满结局的大众,放下对残本的纠结和不甘,接受缺憾也是一种美。
与其说当下的“红学热”抽象得难以理解,不如说这也是最终目的:不求甚解,难得糊涂,只为珍惜一片纯粹的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