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下乡，不能简单地用“好”或“不好”来评判。

一方面，资本下乡能带来诸多积极影响。它为农村注入资金，促进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农村生产生活条件。能推动农业现代化，引入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和农产品质量。还能创造就业机会，吸引人才回流农村，促进农村经济多元化发展。

另一方面，可能存在一些问题，如过度追求经济利益而忽视生态环境保护，挤压农民利益等。但只要合理引导和规范，充分发挥资本的优势，同时加强监管，就能让资本下乡成为推动农村振兴的有力力量，而非带来负面影响。总之，需辩证看待资本下乡这一现象。

D镇坐落于新丰江水库东北部，村民靠水而生。之前，渔民借助渔船、渔网、弯钩等方式捕鱼，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捕鱼，因为鱼是维持库区人们生存的重要营养来源。每家都有养鱼的小土塘，村民会将捕来的鱼放在土塘里养，这样就不用天天出去捕鱼了。现在，很少有人会到水库里捕鱼，倒不是因为人们不再吃鱼，而是因为年轻人都出去赚钱，村里只有老人和小孩，土塘也干了。

村民捕鱼的历史演变映射出村庄的社会变迁，县域城镇化背景下，城乡差距逐渐拉大。农村未来如何发展？有学者认为，资本下乡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动力（王海娟、夏柱智，2022）。D镇的13个村集体、1个居委会，通过引进外来资本的方式建立强村公司，为村镇实现高质量发展注入内生动力。本文主要围绕资本下乡的形成机制、资本下乡的作用效果、资本下乡的负面影响三个方面展开。

一、集体经济与强村公司

近年来，城镇化进程发展迅速，政府财政资金大量反哺农村，城市工商业资本也大量涌向农村，从事农村经营（焦长权、周飞舟，2016）。D镇政府依照政策文件，为T公司提供从土地到厂房、再到财政税收等政策优惠，吸引相关企业在D镇建房办厂并成立强村公司。

强村公司是农村集体产权制度向市场开放的结果，D镇在盘活村集体资产的基础上，依法参与出资建立公司，通过组建现代公司的形式实现集体经济与外部资本紧密结合，以达到村企共赢的目标。T公司的到来也带动D镇村民从事水产养殖活动，为农民增加收入的同时也拉动当地经济增长，依靠渔业养殖形成产业集群，推动乡村产业振兴。所以说，资本下乡是政府主导、村企联动等多主体参与的共同行为。

政策推力是资本下乡的生成动力。自国家提出“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口号，2018年河源市人民政府出台招商引资优惠政策，对“年固定资产投资3000万元以上的现代生态农业和现代服务业”提供土地政策、厂房政策、税收政策等方面的优惠政策。

2021年河源市农村农业局制定《河源市扶持壮大村级集体经济三年行动计划（2021—2023）》，鼓励乡镇用组团的方式，通过村集体投资入股、土地入股、村企合作等多种途径，依托农业产业等项目，带动村集体经济发展。河源市政府以增加农民收入、发展现代农业、实现乡村振兴为出发点，结合村庄中的正式资源与非正式资源，鼓励工商资本进入农业领域，推动乡村城镇化发展。可见，河源市政府的政策支持为T公司的建设与发展提供了巨大的政策红利。

村企联动是资本下乡的重要条件。城镇化进程加速农村人口向城市人口流动，D镇面临空心村困境，导致村庄土地资源闲置、村庄发展活力不足、村组结构丧失动力。城镇化进程加速也导致城市出现市场过剩格局，T公司面临资本过剩困境，出现大量闲置的流动资本。城镇化进程中出现村庄发展缺少动力、资本发展缺少资源的局面，而传统农业的转型升级为村企联动提供可能。

现代农业具有利润较高、需求稳定、非周期性等特点，发展现代农业同时满足村庄发展与资本盈利的需要。由此，D镇的13个村重塑发展逻辑、激活村级组织结构、盘活村庄中的闲置资源，为村庄发展发出巨大的拉力吸引资本下乡。资本为寻找新的利益增长点，将产业发展聚焦于现代农业，为资本盈利产生强大的内生动力推动资本下乡。D镇的强大吸引力与T公司的内生发展动力推动T公司在D镇设厂，村社联动是资本下乡的重要条件。

二、村庄活力与产业振兴

波兰尼认为，人类经济通常都潜藏于人类的社会关系当中，经济体系嵌入于社会关系，市场嵌入于社会是人类历史的本质和普遍逻辑（符平，2009）。从这个意义上说，资本下乡与乡村社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T公司作为社会资本，嵌入于D镇的乡村社会，帮助村庄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共赢。

具体来说，一方面T公司免费为农户提供技术指导，开展“鱼苗、技术、饲料、包收”一条龙服务。从而带动更多农户从事渔业生产活动，吸引更多人口回流农村，重新激发乡村活力。另一方面，T公司改变D镇渔业形态，促进D镇渔业产业转型升级，实现产业规模化、集群化、组织化发展，帮助村集体和当地村民增加收入，为D镇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资本下乡激发村庄活力。资本作为要素的集合体，具有很强的黏性，T公司的发展不仅需要政策资源与土地资源，还需要交通资源与人才资源。T公司所属行业为鱼苗及鱼种场活动，业务范围还包括收购加工与低温仓储，这就意味着T公司的运转需要成熟的交通条件。D镇近年来不断完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既方便强村公司的发展，也方便村民与外界的联系，更方便游客进村旅游。

T公司的工业化养鱼走在广东省前列，需要先进的技术，尤其是高科技人才。T公司在D镇选址办厂，也吸引了高科技人才为乡村振兴做贡献。T公司还带动一批农户从事养鱼生产，这些农户有不少是之前在外打工的年轻人。T公司为D镇吸引不少年轻人回流，现在，D镇的常住人口数量有所上升。也就是说，资本下乡将交通设施、先进人才、年轻人黏合在一起，极大激发村庄活力。

资本下乡推动产业振兴。T公司的到来助力政府利用渔业实现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帮助村庄实现产业振兴。首先，带动渔业生产活动。传统渔业生产受囿于自然灾害和养殖技术匮乏，村民一直以为靠养鱼发家致富是不可取的。T公司专注于鱼苗培育与养鱼技术，无偿为农户提供养殖技术，并且在农户无销路的情况下会进行收购。资本下乡减少农户的生产风险，为农户增加获利渠道。

其次，催生渔业文化活动。渔业文化于D镇村民而言无处不在，强村公司的到来将渔业文化推向新的高度，D镇以渔业文化为基础开展“开渔节”，为渔业文化注入生机的同时，打造D镇乡村游的名片。最后，打造渔业观光体验旅游。村民利用渔IP打造集餐饮、住宿、游玩体验于一体的田园农家乐，吸引游客进入村庄，带动村庄产业链发展。资本下乡帮助村庄实现“渔业+渔文化+渔业观光体验旅游”的农文旅融合发展，助力村庄实现产业振兴。

三、资本下乡与农民利益

实现乡村振兴的过程中，村庄发展最缺的是资金。资本下乡为推动村庄实现城镇化提供有力的资金支撑，在一定程度上激发村庄活力、实现产业振兴，缓解农村空心化和人口外流问题。但是，工商资本在城市环境中遵循的是市场的运作逻辑，那么其市场的运作逻辑在乡土社会中会有怎样的碰撞？在这里，笔者关注的是资本下乡是否真的保护农民利益的问题。

资本下乡看起来有助于保护农民利益。第一，资本下乡可使农户与大市场对接，从而帮助农户增加收益。资本下乡改变产业形态，主要表现方式为将散户养鱼形态转变为资本养鱼形态。散户养鱼面临自然灾害、市场需求、缺少专业技术等风险，而资本会为其提供技术指导、保本收购等服务。资本养鱼形态下，农户生产风险降低、农民销售更有保障。

第二，资本下乡为农户提供就业机会，吸引外流人口返乡。农民外出打工多半是因为经济需求，外面就业机会多且工资高，他们在外出打工时还要关注家里的孩子与老人。资本下乡给这些农户带来新的机会，使得他们在满足经济需求的同时满足家庭发展需求，增加农民就地实现就业的机会。

但是，资本的本质是剥削，难以真正保护农民利益。一方面，资本在向农民卖苗的过程中，不断抬高鱼苗的价格，最大限度减少农民的利益。且资本追求效益最大化，在发展过程中倾向于机械化生产，用机器工作来代替人工劳动，实质上很难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

另一方面，资本下乡过程中会出现“官商勾结”现象。资本围绕地方政府发展偏好开展投资，将获取一定的政策倾斜作为回报，政府与资本一起，共同获取涉农项目利益和土地增值利润，忽视农民利益（管兵、曾曼佳，2024）。

四、结语

资本下乡是解决村庄发展中资金短缺问题的有效方法。国家层面的政策推动、地方政府的有效落实、企业发展的内生动力是资本下乡的形成机制，资本下乡激活村庄动力、有助于村庄产业振兴。但是，资本下乡过程中也会出现一些问题，主要表现为难以有效保护农民利益。资本下乡的过程中必须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只有农民利益实现有效保护，村庄才能实现长期稳定的发展。

参考文献

王海娟，夏柱智.资本下乡与以农民为主体的乡村振兴模式[J].思想战线，2022，48(02):146-154.

焦长权，周飞舟.“资本下乡”与村庄的再造[J].中国社会科学，2016，(01):100-116+205-206.

符平.“嵌入性”:两种取向及其分歧[J].社会学研究，2009，24(05):141-164+245.

管兵，曾曼佳.资本下乡与农民进厂——双重嵌入性与S镇桑蚕产业发展[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4，64(04):165-174.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行业研习 （ID：hangyeyanxi），作者：星星，编辑：紫甘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