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终结的关税,如同一场无尽的阴霾笼罩着全球经济的天空。它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束缚着贸易的自由流动,让各国之间的经济往来变得艰难而复杂。企业在关税的重压下举步维艰,成本不断攀升,利润被挤压。消费者也深受其害,商品价格上涨,生活质量受到影响。无论各方如何努力协商,关税的阴影似乎总是难以消散,仿佛是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持续侵蚀着世界经济的活力与和谐,让人们对未来的经济发展充满了担忧与迷茫。”
每当资本主义国家爆发危机时,其国内容易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分歧:
一种是将危机归结为阶级压迫,要求政府介入掌控经济,重新分配财富,偏向社会主义的发展理念。
另一种是将危机解释为国际或种族矛盾,是外国或国内某个特定群体导致了现状,进而激发(一部分人的)民族主义情绪。
特朗普显然采取了后一种叙事。
你们为什么失业、收入下降?因为那些贸易顺差国和外来移民抢走了你们的工作。
谁导致了这一切?那群支持“不平等贸易”的民主党政客。
凭借这种简单粗暴且有煽动性的逻辑,特朗普在2016年和2024年大选中横扫了铁锈州,创造了一幕工人齐刷刷投票给资本家的奇幻画面。
民主党精英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群铁锈区的落魄选民竟齐刷刷投票给一个高呼减少福利、停止向富人征税、靠房地产和选美比赛发达的大资本家,难道他们都疯了吗?
不是他们疯了,只怪特朗普“经济民族主义叙事”的威力太过强大。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进口国,约三成依赖进口,大部分来自加拿大、墨西哥、巴西和韩国。
特朗普第一个任期内曾对钢铁征收25%的关税,对铝征收10%的关税,不过当时对一些“友好国家”做了豁免,因此效果不明显。
第二任期回归以来,特朗普迅速对钢铝产品加征25%关税。
正当加拿大和墨西哥思考如何消化这部分关税时,2025年5月30日,特朗普在钢铁工人集会上宣布将钢铝关税翻倍至50%,他表示:
“没有人能绕过如此高的关税,没有人能够窃取你们的行业,美国企业将别无选择,只能从美国供应商那里购买。”
“只能从美国供应商那里购买”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
数据显示,截至5月26日,美国的钢材平均价格为每吨901美元,已达到全球平均价格的两倍,由于进口钢材占比较高,提高关税将进一步推高美国钢材价格。
推高钢材价格当然对美国钢铁行业有利,但也将让汽车、建筑等行业承受成本上涨的压力,例如福特汽车就预计,因零部件中使用的钢铁和铝受到关税的影响,会导致15亿美元的利润减少。
实际上,经济学家曾详细分析过特朗普第一任期的钢铁关税效果,粗略估计创造了数千个钢铁行业工作岗位,同时损失了数万个制造业和建筑业岗位。
考虑到这次50%关税力度空前之大,而钢铁行业设备投资往往需要数年时间,在设备投资取得进展之前,美国仍需依赖进口,短期内钢铝成本将持续上升。
钢铝作为一种重要的工业原材料,其价格上涨某种意义上也会让美国制造更加没有竞争力。
可见在特朗普的逻辑中,制造业回归其实不如迎合民粹更重要。
加拿大和墨西哥作为美国钢铝的主要供应国,其供应商均表示,50%的关税将摧毁他们的行业。
就在美国正式提高关税的几个小时之前,许多直接受影响的公司还不敢相信该计划是真的,仍奢望这只是特朗普某种暂时性谈判策略。
一位来自加拿大国际治理创新中心的高级研究员称:
“过去三十年里,在自由贸易协定助推下,加拿大与美国的经济一体化得到加深,这种整合使两国受益。
然而特朗普第二任期对加拿大的关税政策异常严厉,并伴随着吞并威胁,这让加拿大意识到贸易多元化的重要性,美国不能再被视为稳定、可靠的贸易及战略伙伴。”
墨西哥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卡德纳斯则表示:
“目前大约50%的墨西哥出口产品面临至少25%的惩罚性关税,这些关税被美方描述为谈判杠杆、收入来源和旨在重塑贸易流动以促进国内制造业的工具,然而这些理由不可能同时成立。
特朗普政府的贸易政策已经超越了传统经济问题,延伸到移民政策、禁毒合作和水权争端等领域。
当前墨西哥正通过谈判而不是报复做出谨慎的回应,可特朗普政府的要求不断变化和扩大,最近涉及双边水权的关税威胁就证明了这一点(特朗普威胁墨西哥,不给德州供水就加关税)。”
美国从加拿大进口了约40%的铝。铝的生产需要大量的廉价能源,而加拿大拥有丰富的水电,其大型铝工业的能源成本是美国铝工业的三分之一。特朗普关税将提高美国境内的铝价,仅使铝生产商受益,而牺牲消费者和制造商的利益。
为什么加拿大和墨西哥被美国一再拿捏呢?
抛开军事威胁不谈,仅在贸易领域三国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选手,美国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与韧性。
加拿大78%的出口、墨西哥80%的出口对象为美国,反过来,对加墨两国的进口只占美国进口的14%和15%。
换句话说,加拿大和墨西哥对美国的贸易依赖程度远高于美国对它们的依赖程度,关税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打击将更为严重。
特朗普的行事作风向来是“柿子挑软的捏”,而加墨两国自然是他眼中最软的柿子。
《人民的名义》里高育良有句名言:用权力所得来的利益,终究会被新的权力所没收。
同样的道理其实也可以套用到选举政治中:用民粹主义得来的选票,终究会被更极端的民粹主义所取代。
特朗普崛起靠的是“美国优先”口号,他将制造业空心化、蓝领失业、社区凋敝等结构性问题统统归因于外国人和全球化。
这种叙事很容易让身处困境中的选民接受,但它忽视了技术变革、科技平权化的影响以及许多美国社会所面临的深层次问题,更没有引发选民对“自我责任”的反思。
总而言之,失业不是你们(选民)的错,都是别人的错,让我给你们找个发泄愤怒的出口和失败的替罪羊吧……
可发泄过后终究是要解决问题的,也就是让制造业回归美国,让工人们过上高薪体面生活,那该怎么办呢?
特朗普只能通过让全民承担成本的方式,来保护这部分摇摆州特定人群的利益——因为选举人票制度的设计,使得宾州钢铁工人事实上拥有了比加州白领更高的政治权力。
关税是一种带有政治姿态的消费税,表面上针对的是“外国”,但本质上是一种转嫁成本、分散责任、获取选票的内向型政策工具。
选举政治中,用情绪裹挟选民是有时效性的,如果现实状况继续恶化而解决方案迟迟未至,选民的愤怒只会被更激进的声音所吸引。
下一位登场的MAGA领袖很可能不是特朗普,而是比他更激进、更排外、更反建制的人物。
这是一场无法自我终结的火,最后连点燃它的人也不放过。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江宁知府,作者:印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