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学生曾怀揣着强烈的美国留学梦，那是他们追求知识与未来的重要途径。然而，如今这种梦想开始变得不确定。一方面，全球形势的变化带来诸多不确定性，如国际经济波动、国际关系紧张等，这直接影响到留学的经济成本和就业前景。另一方面，印度自身教育水平的提升，让学生在本土也能获得优质教育资源，不再盲目追捧海外留学。同时，美国国内对于国际学生的政策调整等因素，也让印度学生对赴美留学多了几分担忧和迟疑，平行焦虑在他们心中悄然滋生。

在印度马赫萨纳的一座小镇上，一栋商业楼内挤满了焦虑的年轻人。他们不是来购物，也不是来办公，而是为了找移民中介、参加面试、祈求一个被准许出境的机会。

有人甚至前往所谓的“签证寺庙”（“visa temples”），在那里点香、献花、祷告，只为能顺利拿到美国学生签证。有人说：“如果哈佛都不再安全，那我们还能信谁？”

这个画面，对中国家庭来说，何其相似。

眼下，中国学生也在经历类似焦虑。从社交媒体的“自我审查”，到家庭微信群里分析政策风向，再到“Plan B”的快速启动：英国、新加坡、加拿大成为备选项。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心理共振，让印度学生眼下的困境，激起了中国家长、顾问和学生的共鸣。

印度是向美国输送学生最多的国家，在特朗普政府决定暂停对申请学生签证的外国人进行面试后，那些希望今年秋天到美国接受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表示，他们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不确定的状态。

在美国国务院宣布将审查社交媒体使用情况后，一些人开始清理动态、删除评论并取消关注账户。其他人则在新创建的加密群聊中交换新闻和信息。

职业顾问变成了治疗师，许多印度人在美国拥有的大家庭网络——叔叔阿姨们通常会资助侄子或侄女的教育——也在网上设立了“作战室”。其他学生正在重新审视他们的备用计划，或重新思考他们的求学之路。

“为了能进入美国顶尖的政策项目，我精心打造了自己的个人档案，”28岁的考希克·夏尔马（Kaushik Sharma）说道。他称去美国留学是他的“梦想”，但也补充说，目前的环境让他对申请感到紧张。“我不想去那里一直处于恐惧之中，”他说。他还补充道，他目前正在考虑英国和新加坡大学的类似公共政策项目。

职业顾问卡兰·古普塔（Karan Gupta）每年辅导约150名学生，每天与约6名学生一起工作，他说过去几天他接到了大量电话。

古普塔先生说：“有些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学生不知道自己能否获得签证预约，而在美国的学生则担心自己的签证状态。”他说，还有一些计划明年申请美国大学的学生打电话询问“这是否是一个安全稳定的选择”。

古普塔先生说，他试图向客户保证，从统计数据来看，大多数学生的计划不太可能被打乱。

美国学校的外国学生中，约有三分之一（约33万）来自印度。这一数字还在增长，并在2023～2024学年超过了中国。

数据来源：Opendoors75Years 2024  Fast Facts

这种“全家出动”的景象，也同时在中国上演着。一位中国学生家长说：“这不是孩子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全家的项目投资。”

麻烦始于5月22日，当时特朗普政府宣布将禁止哈佛大学招收国际学生。5天后，美国国务院宣布将暂停对申请学生签证的外国人进行面谈，并扩大对其社交媒体帖子的审查。

尽管一名法官阻止了政府针对哈佛大学的举措，美国国务院也表示，在其命令颁布之前安排的学生面试将继续进行，但最近发生的事件仍然让学生、他们的父母和职业顾问感到困惑和担忧。

对许多人来说，哈佛大学禁止外国学生入学的禁令表明，特朗普政府甚至可以让美国最负盛名的大学之一屈服。

这是一位被常春藤盟校法学院录取的学生的观点——如果哈佛大学都能受到这样的攻击，那么任何一所大学都不安全。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学生担心被美国官员点名。他表示，自己一直在对自己的社交媒体账户进行一些小改动，并补充说，这不是一场他想要的斗争，他也不认为自己能赢。

招生咨询服务公司IVYDreams的联合创始人沙尚克·舒克拉（Shashank Shukla）表示，他预计此事很快就会平息，但他指出，美国驻新德里大使馆签证官提出问题的基调已经发生了变化。

以前，问题通常是学生为什么想去美国上学。但最近一些客户告诉他，他们被问到的问题可能带有政治色彩，比如“你知道美国正在发生什么吗？”

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这些面试也可能令人紧张。在印度，一些寺庙因提供精神慰藉而闻名，尤其是为那些经历这种过程的人。

在德里的一家这样的“签证寺庙”里，一名信徒于2月份留下了一张纸条，表达了感谢之情，感谢他的祈祷让他获得了学生签证，并最终获得了英国的永久工作签证。

“那些拿不到签证的人都来这里了，”寺庙的住持纳拉扬·米什拉（Narayan Mishra）说。“他们受够了，也很沮丧。”米什拉先生补充说，学生们会定期来这里祈祷。

职业顾问表示，美国因其高质量的教育、创新和机遇而吸引着国际学生，但印度学生尤其受到美国的吸引。

上周四，哈佛大学毕业生们的毕业照。美国一直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但签证方面的担忧可能会使其吸引力下降。

美国大学培养出了微软首席执行官萨蒂亚·纳德拉和Alphabet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等领袖人物，他们都在印度长大，并在美国攻读研究生课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二号人物吉塔·戈皮纳斯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阿比吉特·班纳吉最初也在印度接受教育。

古普塔先生表示，印度赴美学生数量的增长也与印度日益增长的财富以及对“名牌”院校学位的渴望有关。没有哪个国家能像美国一样提供如此丰富的选择，因此许多学生和他们的家长认为每年花费约4万至10万美元的学费是值得的。

32岁的Shramanth R.表示，他想去美国一所顶尖大学攻读研究生课程，并表示高昂的费用是值得的，因为他认为“这些学校的品牌价值日后可能会带来回报”，包括人脉和就业机会。但他表示，对言论自由的打压以及不确定性让他犹豫不决。

对于其他人来说，比如萨米克莎·德西坎（Sameeksha Desikan），她今年秋天拿到了签证，将前往纽约大学法学院学习，事情似乎进展顺利。不过，25岁的德西坎女士还有一个备用计划。

她没有拒绝英国一流大学向她发出的类似的法学院录取通知书：“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以防万一情况变得更糟。”

无论是签证焦虑，还是未来的不确定性，印度学生和中国学生正在经历一场集体心理动荡。这种“焦虑的平行性”，显示了国际教育正从全球化的象征，变成某种转变的风向标。

如果说过去的留学是为了扩展人生的可能性，如今更多像是从一种不确定性流向另一种不确定性——从国内的教育内卷中逃出，又进入国外的不稳定现实。

作为超级发展中国家，无论中国还是印度的留学家庭，或许都在赌一个未来，但一个确定的事是：这个未来的赌注，已经通货膨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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